“好,那你们先去。我回家一趟,看看老人和孩子。”林万骁吩咐道,“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九点,在驻京办会议室,我们开个短会,总结一下今天的情况。”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焦虑,从容地安排着,仿佛白天的挫折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这份镇定,让有些慌乱的团队稍稍安定了下来。
安排妥当后,林万骁独自乘车,回到了位于西城区的自家四合院。
推开那扇熟悉的朱红木门,院落里那棵老海棠树落光了叶子,更显清幽。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和孩子的嬉笑声传来,驱散了他一身的风尘与寒意。
“爸!你回来啦!”儿子林怀信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夏宁宁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欣喜和一丝心疼:“回来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吗?快洗手吃饭,爸刚才还打电话问你呢。”
“还好。”林万骁不欲多谈工作的烦闷,摸了摸儿子的头,对妻子笑了笑,“爸打电话了?”
“嗯,听说你回京了,让你有空过去坐坐。”
饭后,一家三口步行前往不远处的干休所。岳父夏弘文虽然还有三个月才正式退休,但近期工作已经逐步移交,闲暇时间多了些。
见到女婿一家前来,夏弘文很是高兴。他虽年近七十,但身板笔挺,目光锐利,长期身处权力核心养成的气度不减分毫。
“万骁这次回来,是跑项目?”夏弘文喝着女儿泡的茶,随口问道。
在林万骁面前,夏宁宁体贴地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儿子玩拼图。
林万骁在岳父面前,少了几分在外的沉稳,多了些晚辈的恭谨。他简单将此次赴京的目的,以及今天在民委和文旅部遭遇的冷遇,坦诚地说了出来,没有掩饰其中的挫败感。
“……材料递上去了,但连司长的面都没见到,只是一位处长接待,问的问题很尖锐,我们有些准备不足。”林万骁总结道,语气平静,但眉宇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夏弘文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紫砂茶杯,未置一词。直到林万骁说完,他才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地看着女婿:
“觉得委屈了?觉得你一个省委常委,亲自上门,他们不该是这个态度?”
林万骁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夏弘文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万骁啊,在地方,你是封疆大吏,一言九鼎。可到了京城,尤其是在这些实权部委,哪个见司长、见部长?你一个省委常委,在他们眼里,并不算多么特殊。”
他语气转为严肃:“部委有部委的规矩,处长把关,司长决策,这是程序。人家处长问的问题在点子上,说明人家专业,没跟你打官腔,这已经是看在你这层身份,给予的认真对待了。要是连问题都问不到点子上,那才真是敷衍你。”
林万骁若有所思。
“你想争取政策,光靠身份和汇报材料是不够的。”夏弘文继续点拨,“你要让他们看到,西明确实有基础、有条件、有能力承担起这个示范或实验的任务。你要有拿得出手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与勐拉的合作,有没有已经落地的、有示范效应的具体项目?你们的旅游开发,有没有已经吸引到像朗曜这种级别资本投入的成功案例?这些,比空泛的规划更有说服力。”
岳父的话,如同拨云见日,一下子点醒了林万骁。他之前更多是从宏观战略和自身需求出发,却忽略了部委审批最看重的“可行性”和“示范性”。
“我明白了,爸。”林万骁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是我们工作做得还不够扎实,准备不够充分。”
“知道不足就好。”夏弘文语气缓和下来,“京城跑项目,不能急,要有耐心,更要有策略。有时候,迂回一下,比硬碰硬更有效。先回去吧,把今天处长提的问题,一条条梳理清楚,拿出过硬的补充材料和解决方案。后面的事情……等你把基础工作做扎实了再说。”
从岳父家出来,京城冬夜的寒风似乎不再那么刺骨。林万骁心中那点因白天受挫而产生的郁气,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醒的认识和坚定的决心。
他看着身边牵着儿子、温柔安静的妻子,京华夜色深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皆是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