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被爷爷紧紧抓着不放的青年竟是江炏,方墨吓了一跳,旋即又觉得颇为戏剧性。
方墨犹记得两个多月前自己还在住院时,陪着爷爷在医院散步偶遇带手下去看医生的江炏。当时爷爷还对打扮得不像良家子弟的江炏颇看不惯,老人家瞅着江炏火红的背影,嘱咐方墨以后要离他那样的街溜子远远的。
结果爷爷现在居然拉着江炏,把他认成了自家大孙子?行吧,江炏现在把头发染成黑色的了,衣着打扮也变成了西装领带——根据头发颜色和穿衣打扮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爷爷他们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固有的思维方式。
从极短暂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方墨强做镇定,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忐忑。
十月中旬的时候,她可是刚在Fire-Fly以何昭颜的身份认识了江炏,而且这大哥还请她旁敲侧击地劝一劝晓萤,不要再在他身上费心思,他俩不合适。
更要命的是,江炏明显也还记得本来的那个她——止戈汽修厂赵武的徒弟方墨。
无论被江炏认出哪个身份都不好处理。
她要是承认自己是何昭颜,固然能以“与老人投缘”解释为何会来看望爷爷,但她又不是只过来这一次,虹姐说江炏可是住在隔壁的,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后要是频繁撞见难免引他起疑。
若要是承认自己是方墨呢?江炏知道了之后不往外说也就罢了,就怕他转头告诉晓萤,惹得晓萤、彩夏这俩疯丫头跑来给何昭颜“寻亲”。
真叫人头痛,于方墨而言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也只有刚才她进屋之后没有把口罩摘掉,要不然现在怕是一丁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转身离开肯定是不行了,与江炏对视片刻,方墨咬了咬牙,决定随机应变。
江炏要是没认出她是谁来那便最好,当然这几乎不可能,除非她能一直戴着口罩不摘;要是江炏认出自己是何昭颜,那她就承认自己是何昭颜,以后过来的时候避着点儿江炏;要是江炏认出自己是方墨,那她就姑且也先承认下来,要是晓萤跟彩夏知道了找上门来,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了不起就是搬家……
理清应对思路,方墨整理了一下表情做出惊喜状,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江炏的胳膊,粗着嗓子兴奋地道:“哥!你怎么回来啦?都不提前说一声呢?”
高兴地说着,方墨随手将包丢在沙发上,坐到了爷爷另一边的沙发上。趁着爷爷没注意自己,方墨快速朝着江炏双手合十,疯狂对着江炏眨眼使眼色。
好在江炏意外地十分配合,与方墨对视一眼,当即心领神会地抬了抬眉毛、淡淡一笑:“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嘛,你看爷爷多高兴……”
爷爷笑得合不拢嘴,他拍了拍江炏的手,乐呵呵地连连点头:“高兴!高兴!爷爷太高兴了!”
老人家说着转头看了方墨一眼,可见她还戴着口罩,他当即面色微沉,出言责备起来:“你这孩子,都回家了还戴口罩干什么?”
方墨打起了哈哈:“哎呀爷爷,这不是流感季嘛……”
“流感在家还能染上不成?戴个口罩你也不嫌闷……”老人家把眼一瞪:“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让你大哥看看你长变相没有?”
本来还想戴着口罩混到把江炏送走的,结果爷爷上来就反向助攻,方墨顿感生无可恋。
“爷爷,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每周都要跟哥视频,哥怎么会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长变样嘛。”方墨进行最后尝试。
老人一点也不买账,依然瞪着眼,出言训斥:“在家还一直戴着个口罩,这像什么话?一会儿你吃饭也戴个口罩不摘?”
方墨都快哭了,忍不住暗暗喟叹,要是爷爷的记忆力能像他的逻辑这么清晰就好了。
爷爷的理由充分到无法辩驳,方墨要是坚决不摘口罩,惹老人家不快且不说,反而让江炏越发起疑。指望江炏不认出自己已不可能,方墨也不再多说,索性大大方方地把口罩摘了下来,朝着江炏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