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出她的名字,清晰的吐字,没有任何昵称或额外的意味。
“跟我来。熟悉环境,交代规矩。”
说完,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等待或寒暄的意思。白大褂的衣角划开利落的弧度,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夹杂着干净的皂角清香和极淡的消毒水味,与他这个人一样,冷冽又纯粹。
苏妩立刻应了声“是,顾老师”,加快脚步,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她微微垂着眼,视线却像有自己主意般,落在他宽阔挺拔的背上,以及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正随意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一双天生就该拿手术刀的手。
“神经外科,又称脑外科。处理的都是中枢神经系统疾病,颅脑损伤、肿瘤、血管病变……”顾衡的声音平稳无波,像在背诵医学教材,语速不快,但信息密度极高,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他步伐未停,带着她穿过明亮安静的走廊。
“这里是护士站,工作核心区域。所有医嘱处理、病历管理、呼叫应答都在这里。”他脚步稍顿,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几名护士,那几个原本还在低声交流的护士立刻噤声,挺直背脊,更加专注地投入工作。
顾衡并未多言,继续向前。
“这是治疗室。”他推开一扇门,里面是摆放着各种药品、器械的无菌空间,“所有静脉输液、注射准备、换药操作都在这里完成。严格三查七对,无菌操作是铁律。”
他的目光转向苏妩,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任何失误,在这里都可能被放大,危及患者生命。明白?”
他的眼神带着实质般的压力,若是原主在此,恐怕已经紧张得手脚发软。但苏妩只是抬起眼,目光清亮而专注,认真点头:“明白,顾老师。我会严格遵守。”
她的声音依旧软糯,却没了刚才刻意的结巴,反而透出一种让人意外的镇定。
顾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关上了治疗室的门。
“这是医生办公室,隔壁是值班室。没有允许,不要随意进入。”他指了指两扇紧闭的门扉,语气不容置疑。
接着,他带她走向病房区。
“N1到N15是普通病房,每间病房床位、设备、注意事项,今天之内记熟。”他的命令言简意赅,“重症监护室(NIcU)在尽头,非必要不进入,进入必须严格穿戴隔离衣,执行消毒程序。”
走廊里偶尔有病人或家属经过,看到顾衡都会客气地打招呼,眼神里带着对权威医生的敬畏。顾衡只是微微颔首回应,脚步从未放缓。
苏妩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吸收着一切。周围的环境、设备、流程,连同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严谨,都快速被她理解和记忆。千年修行的底蕴,让她拥有远超常人的学习能力和环境适应力。
最后,顾衡在一扇写着“处置室”的门前停下。
“你的主要工作区域前期在这里。”他推开门,里面摆放着处置车、各种敷料、器械和医疗废物桶,“协助换药、拆线、采集基础生命体征、执行基础医嘱。”
他转过身,正面看着她,高大的身形带来天然的压迫感。
“在这里,记住几点。”他的声音冷澈,条理清晰,“第一,绝对服从医嘱。有任何疑问,执行完毕后私下询问,不得在患者面前质疑。”“第二,保持距离。你是医护人员,不是患者的亲友。过度共情会影响判断。”“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千斤重压,“专业、冷静、精准。任何时候,情绪都不能凌驾于专业之上。”
他顿了顿,像是最后的警告:“无论你是谁介绍来的。在这里,只有医生和护士,没有特殊关系。达不到要求,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离开。清楚了吗?”
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划清了所有的界限和底线。
苏妩抬起眼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她脸上没有畏惧,也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而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小的、恰到好处的弧度,显得认真又温顺。
“清楚了,顾老师。”她的声音娇软,却带着一股柔韧的坚定,“我会努力达到您的要求,不会让您和……我父亲失望的。”
她适时地、轻微地提及了那层关系,却又迅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顾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他极轻地颔首,算是回应。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匆匆走来:“顾医生,3床患者需要换药了。”顾衡看向苏妩:“跟上。看着。”
机会来了。苏妩心头微动,这是她观察他、也是让他初步认识自己工作态度的第一个机会。
她立刻应道:“是。”
苏妩没有分心,专注地跟在顾衡身后,走向病房。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冷硬挺拔的背影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狐狸的狡黠笑意。
规矩吗?她最擅长的,就是在规矩之内,恰到好处地……撩动人心。
顾医生,你的规矩,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