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修理铺的名声如同春风拂过花城巷,又悄然漫向更远的地方。那台老旧的街道油印机,在顾衡手里焕发了新生,“咔哒咔哒”印出的文件清晰规整,让张主任逢人便夸。这活计像一块无形的招牌,引来了更多“大件”生意:附近小学的投影仪、文化馆的旧放映机,甚至一家新开张的照相馆,也把宝贝似的进口相机送来保养。小小的铺面,俨然成了花城巷的“技术核心”。
生意红火,收入自然也水涨船高。苏妩的账本越来越厚,娟秀的数字记录着他们稳步上升的日子。除去预留的发展基金和必要的开销,盈余渐渐可观起来。苏妩精打细算,给顾衡添置了两套更耐磨的工装,也给自己买了块素雅的花布,准备做条新裙子。那半张房契紧贴在心口,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踏实的底气和对未来的锚点。
生活,在油污与墨香、算盘珠的脆响与顾客的谈笑中,蒸腾着热气,充满了盼头。
顾衡更忙了。常常是天蒙蒙亮就钻进铺子,直到巷子里家家户户飘起晚饭香才锁门。他的技术愈发精湛,面对复杂的机器图纸也能沉心钻研,那双布满薄茧的手仿佛能感知金属的“呼吸”。苏妩心疼他的辛劳,变着法子给他补充营养。小煤油炉上炖的骨头汤香气四溢,保温饭盒里的饭菜总是热乎又丰盛。
这晚,送走最后一位取走收音机的老主顾,顾衡揉着发酸的脖颈,看着苏妩利落地收拾着柜台。昏黄的灯光下,她穿着那件新做的浅蓝色裙子,身形似乎比以往更显柔美,眉眼间带着忙碌后的恬静。
“累了吧?快歇歇。”苏妩将一杯温热的麦乳精递到他手里,顺势替他按捏着紧绷的肩膀。她的指尖带着温柔的力度,顾衡舒服地喟叹一声,向后靠了靠,宽厚的脊背贴着她温软的身体,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两人低声说着铺子里的事,计划着下个月添置些新工具,也商量着是不是该请个帮手打打下手。气氛温馨而宁静,空气中流淌着相依为命的默契和共同奋斗的甘甜。
顾衡的大手习惯性地覆上苏妩放在他肩头的手,轻轻摩挲着。情意涌动,他转过身,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唇带着机油和汗水也无法掩盖的、独属于他的气息,轻柔地落在她的眉心、鼻尖,最后覆上那两片柔软的唇瓣。苏妩温顺地回应着,双臂环住他结实的腰身,沉浸在这份踏实而浓烈的爱意里。
温存渐深,气息交缠。顾衡的吻沿着她细腻的颈项向下,带着珍视与渴望。苏妩闭着眼,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情浓意切之时,苏妩忽然轻轻“嘶”了一声,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小腹。
“怎么了?”顾衡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动作瞬间停住,抬起头,紧张地看向她。
“没…没什么,”苏妩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了笑,“就是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一阵一阵的,说不上来,有点坠坠的疼……”
顾衡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的旖旎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慌。他想起她这些日子似乎更容易疲惫,有时胃口也不太好,自己只当是铺子里忙累着了……“肚子疼”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他心里。
“别动!”他声音都绷紧了,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起身。动作快得惊人,苏妩只觉眼前一花,顾衡已经抓过她放在床头的干净衣物,手忙脚乱却又异常小心地帮她套上外衣、裤子,手指因为紧张微微发抖,扣子都扣歪了一颗。
“顾衡,我……”苏妩想说自己可能只是岔气了,或者吃坏了东西。
“别说话!”顾衡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但眼神里的焦急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他迅速套上自己的外衣,弯腰,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稍一用力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我们去卫生院!现在就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容置疑。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冲出家门,连铺门都顾不上仔细锁好,只反手一带,便一头扎进花城巷朦胧的夜色里。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苏妩脸上,却吹不散顾衡胸膛传来的滚烫热度和他急促有力的心跳。他抱着她,跑得又快又稳,生怕颠着她,平日里沉稳如山的身影此刻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劲。
深夜的卫生院灯火通明,值班的老医生被顾衡急促的拍门声和连声的“医生!快看看我媳妇!”惊醒。看到顾衡抱着面色发白、眉头微蹙的苏妩冲进来,老医生赶紧让他们进了诊室。
一番细致的问诊和检查。苏妩躺在窄窄的检查床上,顾衡像座铁塔般守在一旁,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医生的表情。
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又仔细听了听,问了苏妩末次月事的时间。苏妩小声回答了,顾衡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心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