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人逼疯时,轮椅上的人终于动了。
极其缓慢地,一只枯瘦的手,从宽大的玄色貂裘袖口中伸了出来。那手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泛着不健康的青灰,手背上凸起着几道狰狞扭曲的暗紫色筋络,如同丑陋的毒虫盘踞其上。这只手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虚弱感,微微颤抖着,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苏妩的方向抬起。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在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那只枯瘦的手,带着死亡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最终悬停在了苏妩纤细脆弱的脖颈上方,冰冷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颈侧温热的皮肤。
苏妩的呼吸骤然一窒!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都涌向了心脏,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几根暗紫色的筋络在苍白皮肤下微微搏动,像蛰伏的毒蛇。
那只手停顿了刹那,似乎在蓄积力量,也似乎在欣赏猎物濒死的恐惧。
下一秒,冰冷、枯槁的手指猛地收紧!
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钳制力瞬间扼住了苏妩的咽喉!那力量并非源自雄浑的内力,而是来自一种深入骨髓的、玉石俱焚般的狠戾意志!冰冷刺骨,坚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勒紧!本就剧痛的喉咙仿佛被彻底碾碎,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苏妩的身体本能地挣扎起来,双手徒劳地去掰扯那铁钳般的手指,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的皮肤和凸起的、毒蛇般的筋络。
“呃……”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嘶哑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撕裂般的血腥气。
轮椅上的男人微微倾身,那张一直隐在阴影中的脸,终于暴露在摇曳的烛光下。
那是一张英俊到近乎凌厉的脸,棱角分明如同最冷硬的山岩雕琢而成。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然而,这张本该充满阳刚力量的脸庞,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死气。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惨白,眼窝深陷,使得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这双寒潭般的眸子正死死地锁住苏妩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小脸,里面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封万里的厌憎和暴戾。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致,像是砂砾在破败的铜锣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清晰地砸在苏妩的耳膜上,也砸进她濒临窒息的意识里:
“安分…等死。”
“懂?”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寒冰的刀锋,刮过苏妩的神经。
冰冷的手指猛地松开!
“咳咳咳……嗬……”骤然涌入的空气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苏妩受伤的喉咙和肺叶,引发一阵撕心裂肺、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痛。她蜷缩在床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泪水生理性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小脸滑落,滴在鲜红的嫁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轮椅上的人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他收回手,重新拢进宽大的貂裘中,那张俊美却死气沉沉的脸再次隐入阴影,只剩下一个冷漠到极致的轮廓。
他甚至没有再看苏妩一眼,仿佛刚才那充满死亡威胁的警告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两个如同石雕般的侍卫立刻上前,无声而迅速地推动沉重的轮椅。木轮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滚动声,如同丧钟的余音。
玄色的身影连同那令人窒息的腐朽药味和死寂威压,缓缓消失在重新合拢的门扉之后。
新房里,只剩下苏妩痛苦压抑的咳嗽声,和那对燃烧过半、泪痕斑驳的红烛,映照着满室刺目的、讽刺的喜庆。
“小妩!小妩你怎么样?呜呜呜……吓死甜甜了!那个疯子!他怎么能这样!”甜甜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苏妩脑中炸响,带着后怕的颤抖,“好感度……还是0%!一点都没变!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冰块!石头!疯子!”
苏妩咳得眼前发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她艰难地平复着翻腾的气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颈间残留的剧痛。那冰冷枯槁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皮肤上。
“闭嘴……甜甜。”苏妩在意识深处打断甜甜的哭嚎,意念冰冷而坚硬,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绝对清醒,“0%?呵……很好。”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因为刚才的挣扎和剧咳还在微微颤抖。她轻轻抚上自己颈间被掐出的、火辣辣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那个男人指尖的冰冷死气。
疼痛刺激着神经,也点燃了属于千年白狐骨子里的桀骜和征服欲。那双因咳嗽而蒙着水汽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深处燃起一簇幽暗而炽烈的火焰,足以焚烧一切坚冰。
“越是难啃的骨头……”苏妩的意念如同淬火的寒刃,冰冷地划过意识空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啃碎了,才越有滋味。”
她望向那扇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生死的厚重门扉,唇边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弧度。
“顾衡……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