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邗沟异兆】
初夏的江淮地带,阳光虽然已经开始变得炽热,但空气中却总是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湿气。邗沟工地上,泥泞不堪的道路能够没过士兵们的脚踝,仿佛大地都被这湿气浸透了一般。
士兵们手持木杵,一下又一下地夯击着地面,每一次木杵砸下去,都会溅起一团泥水,其中还夹杂着麦麸。这些麦麸,是前几日运粮船翻沉后,散落在河道里的军粮。如今,它们和着河泥,变成了一种黏糊糊的污渍,紧紧地附着在士兵们的甲胄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李信站在河堤上,远远地望着那绵延数里的工地。工地上,号子声此起彼伏,木杵撞击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工匠们用吴语呵斥民夫的叫喊声也不时传来。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回荡,让人感到一阵嘈杂和喧闹。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有士兵们的汗臭味,有泥土的腥味,还有河水的腥甜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让人闻起来有些不舒服,甚至会觉得胸口发闷。
“将军,按这进度,再有十日就能打通邗沟东段,到时候粮船能从泗水直抵楚地前线,再也不用绕陆路翻山了。”赵佗策马过来,战袍下摆沾满泥点,他指着河道中央正在挖掘的士兵,“就是这几日挖得不顺,总遇到硬土层,已经折了三个弟兄的铲子。”
李信颔首,目光落在河道东侧的施工点。那里围着一群士兵,似乎在争执什么,还有民夫慌慌张张地往后退,像是见了鬼。他催马过去,刚到近前,就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不是河泥的腥气,而是腐朽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像是深埋地下多年的血渍被翻了出来。
“怎么回事?”李信勒住马,沉声问道。
带头的伍长脸色发白,单膝跪地:“将军!方才弟兄们挖硬土层,一铲子下去没挖动,反而溅起些黑褐色的东西,闻着像血!还有……还有个弟兄的铲子被卡住,拔出来时,铲尖上挂着块骨头!”
李信翻身下马,走到坑边。那坑有丈余深,坑底是青黑色的硬土,土面上散落着几块碎骨,颜色发黑,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残渣,像是未完全腐朽的血肉。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一块碎骨,放在火把下细看——那是块人骨,指骨的形状还清晰可见,骨缝里嵌着的泥土带着黏稠的黑红色,凑近闻,血腥气更浓了。
“这不是普通的骨头。”随行的老工匠吴伯凑过来,颤巍巍地摸了摸碎骨,“老奴挖了一辈子河渠,见过兽骨、见过古墓里的人骨,可没见过这么黑的!这骨头像是被血泡过,埋在地下至少几十年了,不然腥气不会这么重。”
“几十年?”赵佗皱眉,“邗沟这地方,前几年还是荒滩,怎么会有这么老的人骨?”
李信没说话,目光扫过坑底的硬土层。硬土的表面不平整,像是有规律的凸起,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他对伍长道:“再挖,小心点,别损坏
士兵们不敢怠慢,换了新的铁铲,小心翼翼地挖掘硬土层。随着铲子一次次落下,更多的碎骨被翻了出来,还有些残破的布片,颜色发黑,一碰就碎,布片上绣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楚地的织物样式。挖了约莫半个时辰,硬土层被挖开一片,露出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根本不是硬土层,而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尸骨!
【二:骨阵惊现】
尸骨层层叠叠地堆在坑底,少说也有上千具。有的尸骨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是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有的尸骨手里还握着残破的兵器,剑刃早已锈蚀,只剩下半截铁柄;还有些尸骨的头骨上有明显的钝器伤痕,甚至插着断箭,黑褐色的血渍在骨头上凝结成块,像是永远洗不掉的污渍。
“我的娘啊……这么多人……”一名年轻士兵吓得手里的铁铲掉在地上,声音发颤。
李信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见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可从未见过这样整齐堆放的尸骨——这些尸骨不是随意丢弃的,而是被人刻意排列过。他让士兵拿来火把,凑近坑底细看,只见尸骨从东到西,按一定的间距排列,每一排的尸骨数量相等,最中间的几排尸骨,竟然摆出了一个巨大的“秦”字!
“秦”字用白骨拼成,笔画遒劲,每一笔都由数十具尸骨组成,“禾”部的尸骨头颅朝西,“女”部的尸骨头颅朝东,像是在朝拜什么,又像是在诅咒什么。火把的光芒照在白骨上,泛着惨白的光,“秦”字在昏暗的坑底显得格外狰狞,连空气都像是冷了几分。
“将军……这是……是有人故意摆的!”赵佗的声音也有些发紧,“谁会用这么多尸骨摆‘秦’字?是反贼?还是楚地的遗民?”
李信蹲在坑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秦剑。他想起在太湖私铸岛见到的“汉”字铜钱,在延陵吴王墓遇到的假死士,那些都与刘邦、项氏有关。如今邗沟工地挖出万人坑,尸骨摆成“秦”字,显然是冲着秦军来的,目的是扰乱军心,甚至诅咒秦军——这背后,恐怕还是刘邦和项氏的手笔。
“吴伯,你见多识广,有没有见过这样的骨阵?”李信问道。
吴伯颤巍巍地探头看了看坑底,连连摇头:“老奴没见过……不过老奴听祖辈说,楚地有巫蛊之术,会用尸骨摆阵,诅咒敌人。这‘秦’字,怕是咒我大秦兵败啊!”
“巫蛊之术?”李信冷笑一声,“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这些尸骨,看布片和兵器的样式,像是十几年前的——十几年前,正是昌平君在楚地作乱的时候,说不定是昌平君的残部死后,被人特意埋在这里,摆成‘秦’字,等着今日我们挖出来,扰乱军心。”
他站起身,对赵佗道:“传我命令,让民夫退后,派五十名精锐士兵下去,把尸骨小心清理出来,看看里的事,免得引起恐慌。”
士兵们拿着铁铲和布巾,小心翼翼地走进坑底。清理尸骨的过程格外压抑,每一具尸骨都带着死前的痛苦痕迹,有的尸骨怀里还抱着残破的布偶,像是平民百姓;有的尸骨穿着残破的甲胄,显然是兵士。士兵们一边清理,一边低声议论,脸上满是不忍和愤怒——这些人,不管是平民还是兵士,都死得太惨了。
“将军!这里有块石碑!”一名士兵突然喊道,手指向“秦”字的右下角。
李信连忙走过去,只见士兵们清理出一块残破的石碑,石碑埋在尸骨堆下,只露出半截,上面刻着模糊的楚文。吴伯凑过去,辨认了半天,说道:“将军,这上面写的是‘昌平君部,永镇秦寇’——果然是昌平君的残部!”
昌平君,当年秦相吕不韦的门客,后来在楚地叛乱,被王翦率军平定,没想到他的残部死后,竟被人埋在这里,摆成“秦”字骨阵。李信心中的疑虑更甚:是谁把这些尸骨埋在这里的?是昌平君的旧部?还是刘邦、项氏的人?他们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诅咒秦军,还是有其他目的?
【三:鼎足初露】
清理工作持续到深夜,坑底的尸骨被陆续抬上来,堆在河堤边,像一座小山。士兵们累得满头大汗,却没人敢懈怠——坑底的景象太过诡异,每个人都想尽快弄清楚这背后的秘密。
“将军,坑底挖到底了!”一名士兵在坑底喊道,“
李信心中一动,立刻走到坑边:“小心挖,别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