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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雁门飞霜】黄河冰裂:这渡河要用人命填!(2 / 2)

“用尸体填平冰窟!用活人当桥桩!”王翦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残酷的钢铁意志,“刑徒营全体听令!凡落水未死者,攀住冰缘,以身为柱!凡尚能立足者,就近扑向冰裂处,以肩顶,以身扛,以命抵住浮冰,为后续同袍铺路!敢有违令者——斩!临阵退缩者——斩!动摇军心者——斩!三斩之令,即刻行刑!亲卫队督战,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这命令,如同九幽之下吹来的阴风,瞬间冻结了所有刑徒的心。用同袍冰冷的尸骸?用自己尚存温热的血肉之躯?去铺就一条通往未知生死的血路?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但王翦的亲卫队已经如同出闸的猛虎,雪亮的环首刀在寒风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他们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每一个可能转身的身影,刀尖向前,杀气弥漫。

在死亡的绝对威压下,在督战队的冰冷刀锋下,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恐惧。落水的士兵,在刺骨的冰水中挣扎着,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疯狂地用手扒住、用身体卡住冰窟边缘摇摇欲坠的浮冰。

一些站在相对稳固冰面上的刑徒,眼中含着血泪,看着前方被吞噬的同袍,听着身后督战队的怒吼,咬碎了牙齿,在什长、伍长同样嘶哑悲壮的号令声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猛地扑向那些不断扩大的死亡陷阱!

“踩着老子的背过去!快啊!”一个被河水冻得浑身青紫、嘴唇哆嗦的壮汉,半个身子浸泡在冰水里,用宽阔的后背死死抵住一块巨大的浮冰,对着身后惊恐的同僚嘶吼。

“这边!从老子身上踩!踩稳了!别他娘往下看!”另一个士兵跪在冰窟边缘,双手死死扣住冰缘,用肩膀和头颅硬生生扛起一块沉重的、带着尖锐棱角的冰块,他的脸因为剧痛和寒冷而扭曲变形。

一条由破碎的浮冰、冻僵的尸体、和活人血肉之躯共同构筑的、触目惊心的人间“桥梁”,在烈焰焚烧、浓烟弥漫、箭矢呼啸、冰水肆虐的炼狱中,被无数绝望和牺牲硬生生地搭建起来!每一步踏出,脚下都传来冰层碎裂的呻吟和人体骨骼不堪重负的闷响,伴随着的,是脚下“桥桩”痛苦的闷哼、牙齿咬碎的咯嘣声,甚至是生命最后时刻发出的、低沉压抑的呜咽。

王翦面无表情,手紧紧按住腰间断水剑冰冷的剑柄,如同行走在通往黄泉的道路上,踏上了这条由同袍生命铺就的血腥之路。他的战靴,踩在刚才那名跪地扛冰的士兵奋力支起的冰块上。

脚下的士兵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青筋暴起,却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冰块的稳定。就在这瞬间,蒙恬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将军!您看水下!”

【三:河底魅影】

王翦心头一凛,立刻停下脚步,顺着蒙恬因惊恐而颤抖的手指望去。就在他刚刚踩过的、那名士兵扛起的浮冰下方,浑浊翻滚的冰水中,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黑色阴影,如同蛰伏的远古水怪,正若隐若现!

那阴影轮廓怪异,绝非活物,也非自然形成的河底沉木。它似乎是被刚才剧烈的踩踏震动、冰层大面积崩裂以及大量人体落水的冲击,从河底厚厚的淤泥中翻搅了出来。此刻,它正随着暗流微微晃动,一部分被浮冰遮挡,一部分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捞上来!”王翦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在这生死一线间出现的任何异常,都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必须弄清楚!

“会水的!快!下去!”蒙恬立刻嘶声下令。队伍中立刻冲出两个精壮的刑徒,他们飞快地脱掉沉重的甲胄,只穿单衣,在同伴的帮助下,将绳索牢牢系在腰间。

“小心暗流!”王翦沉声叮嘱,目光锐利如电。

两人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决然,猛地扎入那冰冷刺骨、浑浊不堪的河水之中。水面瞬间翻涌起剧烈的气泡。岸上和冰面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那片翻腾的水域。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远处赵军弩箭的呼啸声、以及冰层下方暗流涌动的沉闷呜咽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突然,水面剧烈波动!一个刑徒猛地冒出头,脸色青紫,牙齿疯狂打颤,几乎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指向水下。紧接着,另一个也浮了上来,大口喘息着:“好…好大的铁链!还有…铁锚!太沉了!卡…卡在淤泥里了!”

“加人!用绳索!拖上来!”王翦立刻下令。

又有几名水性好的刑徒跳入水中,岸上和冰面上的士兵奋力拉紧绳索。“一!二!拉!一!二!拉!”粗犷的号子声在寒风中响起,带着一种与死神角力的悲壮。

哗啦!哗啦啦!

浑浊的河水被猛烈搅动,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那水下的庞然大物终于被一寸寸拖离河床,拉向冰窟边缘。水流如同瀑布般从它身上倾泻而下,露出它斑驳、黝黑、布满厚重淤泥和水锈的庞大身躯。

当它被彻底拖上相对厚实的冰面时,即使是最见多识广的老卒,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青铜链条!每一节链环都粗如成年男子的上臂,环环相扣,沉重无比。黝黑的金属表面覆盖着墨绿色的铜锈和河底黑泥的混合物,散发出浓烈的河腥味和一种古老金属特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

链条的一端,是狰狞的断裂口,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生生扯断!另一端,则连接着一个更加庞大、形制奇特的锚爪部件,那锚爪如同恶龙之爪,三趾张开,尽管被淤泥覆盖,依然能感受到其铸造时的粗犷与力量,爪尖在冰面的反光下,透着一股历经岁月而不减的狰狞寒光!

“嘶——这是…镇海锚?!”蒙恬蹲下身,用剑鞘用力刮去链条上厚厚的一层淤泥,露出底下精密的铸造纹路和榫卯结构。他的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如此巨大!如此精工!绝非寻常内河船只所用!

看这环扣内部的机括设计…这…这分明是当年吴越水师纵横长江、震服百越时,用于锁拿百艘楼船、镇守大江要津的‘镇海神锚’!此物非国之重器不可得造!怎会…怎会沉埋于此?”他猛地抬头看向王翦,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

吴越水师的镇海锚?!王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心中疑窦丛生。吴越亡国已有百年,其水师技艺虽被楚、齐继承,但如此巨大、象征意义非凡的锚链,怎会出现在赵国腹地的黄河河底?且看这厚重无比的铜锈、被淤泥深埋的状态,绝非十年八年之功,至少沉没了数十年甚至更久!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一场不为人知的惊天变故?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断水剑的剑柄,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抽出断水剑。古朴的剑身在昏暗的天光下,流淌着幽冷的光泽。他用剑尖,小心翼翼地、极其专注地刮擦着粗大链环靠近断裂口的内侧位置。冰冷的青铜触感透过剑身传来,带着河底的阴寒。

淤泥、水锈被一点点剔除,露出骤然收缩!

在其中一个靠近断口的内侧链环上,一个清晰的、深深的刻痕显现出来!那并非铸造纹路,而是人为镌刻!刻痕很深,即使历经河水冲刷和岁月侵蚀,其轮廓依然清晰可辨!

王翦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他屏住呼吸,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那冰冷的、散发着腥气的链条上,用冻得发僵的手指,用力抹去刻痕周围残留的水渍和细微泥垢。

一个清晰的、古朴的篆字,在斑驳的铜绿和黝黑的金属背景衬托下,如同鬼魅般显现出来——

“徐”!

“徐?!”蒙恬也看清了,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惊疑,“徐国?…还是…徐福?!”

徐福!这个名字如同在王翦脑中炸响了一道惊雷!那个以寻访海外仙山、为始皇帝求取长生不死药为名,带走了三千童男女、无数能工巧匠、堆积如山的珍宝和五谷种籽,庞大船队浩浩荡荡东渡大海的方士!嬴政眼前炙手可热的宠臣!

徐福的船队,为何会北上进入黄河?甚至深入到赵国腹地?这巨大的镇海锚在此断裂沉没,是遭遇了可怕的触礁?是遇到了无法抵抗的敌人?还是…故意遗落在此?这个“徐”字,是标记所属?是沉船位置的坐标?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警告或信号?

无数疑问如同黄河底部的暗流,在王翦心中疯狂翻涌、撞击!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从这诡异发现中理出一丝头绪的瞬间——

【四:裂冰惊魂】

轰隆隆——!!!!

一阵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如同大地本身在崩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脚下猛烈炸开!整个冰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掀起、然后砸落!

王翦脚下的冰层,连同那截沉重无比的青铜锚链一起,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猛地向下塌陷!巨大的裂口瞬间蔓延开来,吞噬了周围数丈的冰面!

“不好!”蒙恬的惊呼被震耳欲聋的冰裂声彻底淹没!

赵军新一轮的、蓄谋已久的致命打击降临了!这一次,不是火箭,而是用大型投石机抛射的、磨盘大小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石!目标极其明确——王翦和他所在的核心区域!以及那截刚刚被打捞上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锚链!

数块巨大的火石带着毁灭的呼啸从天而降!其中一块,正正砸在距离王翦和锚链不足五丈的冰面上!

轰——!!!

如同天崩地裂!冰层彻底粉碎!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冰冷的河水、燃烧的碎石和碎裂的冰块,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朝着王翦、蒙恬以及他们身边最近的十数名亲卫和刑徒猛扑而来!

王翦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巨力从脚下传来,瞬间吞噬了他!身体完全失重,刺骨的严寒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穿透厚重的甲胄,扎进每一寸皮肉骨髓!浑浊腥臭的河水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耳道,视野瞬间被翻腾的泥沙和冰冷刺骨的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在极致的寒冷和窒息中迅速模糊。

在急速下沉的混乱漩涡中,在冰冷与黑暗的死亡包裹下,一个景象却如同烙印般死死钉在了他即将失去意识的视网膜上——那截沉重无比的青铜锚链,带着那个冰冷诡异的“徐”字刻痕,在浑浊翻滚的水流中,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毒蛇,缠绕着、翻滚着,朝着更深的河底深渊沉去。那“徐”字,在浑浊的水光里,似乎还幽幽地闪烁了一下,带着无尽的嘲弄与谜题,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冰冷的河水灌满肺部,刺骨的黑暗彻底降临。王翦最后的念头,是那个冰冷的“徐”字,以及这黄河冰层之下,所隐藏的远比赵军火攻更为深不可测的重重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