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在这一刻都被那束幽蓝的指向光束所点燃!希望如同燎原之火,驱散了片刻前沉沦的绝望!残骸碎片群在众人拼尽一切的合力下,艰难却坚定地,整体转向了星图光束指引的方向,朝着那片深邃的黑暗深处“游”去!沉坠的速度似乎也因此减缓了一丝!
【残骸碎片群·整体转向·朝星图光束指引方向移动!·沉坠速度·略微减缓!】
然而,在这群情激奋、奋力一搏的时刻,唯有紧紧抱着苏雅的江屿,身体猛地僵硬了!
当那玉佩星图光束具现化、并指向斜上方黑暗深处的刹那,江屿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那覆盖着灰白死寂的渊瞳深处,一点微弱的金芒如同受惊的萤火,剧烈地跳动、闪烁起来!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惊悸和否定感,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濒临溃散的意识!
不对!
那方向…是死路!是比归寂川本身更加彻底的、万劫不复的湮灭陷阱!
这惊悸感如此强烈,甚至压过了他守护苏雅、承受归墟侵蚀的巨大痛苦!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了苏雅肩头的旗袍布料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布料撕裂!
苏雅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江屿身体的剧震和那深入骨髓的惊悸感,透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她艰难地侧过头,染血的唇几乎贴着他冰冷的耳廓:“江…屿?…怎…么?”
江屿无法回答。他枯槁的脸庞因极度的惊骇和痛苦而扭曲,紧闭的嘴角再次溢出暗沉的污血。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覆盖在她后背伤口上的誓约莲光屏障,因为心神的剧烈动荡而明灭不定,屏障与灰色流质接触发出的“嗤嗤”声变得更加刺耳急促。
【江屿·精神意志·剧烈波动!·感知到致命危机!·守护屏障·稳定性下降!】
苏雅的心沉了下去。她了解江屿,比了解自己更深。他此刻的反应,绝非是因为痛苦,而是感知到了某种比眼前沉沦更加可怕的威胁!那束带来所有人希望的幽蓝光束…有问题?
她强忍着灵魂冻结的冰冷和后背的剧痛,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识,并非看向那诱人的光束,而是顺着江屿传递来的惊悸感,艰难地“感知”那光束指向的黑暗深处。
冰冷!
死寂!
与归寂川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虚无!
那感觉,仿佛指向的不是生路,而是宇宙的坟场,是连时空残骸和终结法则都会被彻底抹去的“无”之深渊!
【苏雅·感知·触及光束指向终点·虚无湮灭之渊!】
一股寒意,从苏雅灵魂最深处炸开,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终于明白了江屿的恐惧!那玉佩指引的,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歧途!是引诱他们走向更快、更彻底毁灭的陷阱!
“不…是…生路!”苏雅用尽力气,试图发出警告。但她的声音被归墟的冰冷死寂和众人奋力催动碎片的能量波动所淹没,微弱得如同蚊蚋。
柳七娘、风玄等人正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和意志推动碎片,朝着光束指引的方向艰难前行。希望的幻影蒙蔽了感知,他们只看到那束光,只感受到那“生机”的诱惑,根本听不到苏雅微弱的警示,更感受不到江屿那源自渊瞳本能的、无声的惊惧。
碎片群在歧途上,加速移动!
而江屿,在惊悸爆发的瞬间,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他枯槁的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松开了紧抓苏雅肩头的手,摸索着探向自己枯败的衣襟深处。
苏雅立刻察觉到了他动作的异常。他要做什么?
在苏雅惊疑的目光中,江屿颤抖的手指终于从衣襟内勾出了一样东西——半枚玉佩!
那玉佩温润剔透,即使在归墟的黑暗中也流转着内敛的莹光。玉佩的断口处,残留着古老玄奥的纹路,其中一部分纹路,赫然与阿阮手中那枚玉佩的星图烙印核心区域的纹路,隐隐呼应!这正是栖心阁的根基,是苏雅十年守望的源头,是江屿留给她的半枚栖心玉佩!此刻,玉佩表面,正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金红色泽在流转,与江屿手腕上誓约腕绳的莲光同频共鸣,仿佛是他生命最后火种的具现!
【江屿·取出·栖心玉佩(真)!】
苏雅心中剧震!他拿出这个做什么?在这绝境之中?
然而,下一刻,江屿的动作让苏雅灵魂都为之冻结!
只见他枯槁的手指猛地用力,将那半枚真正的栖心玉佩,狠狠塞进了苏雅紧握的、染血的手中!动作粗暴而决绝,仿佛在托付比生命更沉重的存在!
紧接着,他那双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濒死状态的、近乎鬼魅般的速度,闪电般探向阿阮的方向——并非攻击,而是在阿阮紧握玉佩的小手旁边,虚空中极其隐秘地一抓!
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出现在他枯槁的掌心!
这枚玉佩同样温润,同样流转着幽蓝星光,甚至同样投射出指向歧途的星图光束!但苏雅在触及它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空洞的“虚假”感如同冰水般浇遍了她的意识!这枚玉佩没有栖心玉佩那历经时光沉淀的温润灵性,没有与江屿生命本源相连的共鸣,它就像一件完美的、冰冷的赝品,徒有其表,内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它表面闪烁的幽蓝星光,也透着一股被强行赋予的、不自然的浮华!
【江屿·置换·赝品玉佩!·星图光束·依旧由赝品维持!】
他用一个精心准备的、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在瞬息之间,偷天换日!将真正的栖心玉佩,塞给了苏雅!而他自己,则握住了那枚指向死亡歧途的赝品!
“江…屿?!”苏雅脑中一片空白,染血的手紧紧攥着那半枚被强行塞入的、温润中带着他生命余温的真玉佩,巨大的惊骇和不解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握着一个假的、指向死路的玉佩做什么?
答案,在江屿接下来的动作中,残酷地揭晓!
他握紧了那枚赝品玉佩,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最耀眼的光芒!并非誓约莲光的金红,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燃烧生命与灵魂本源的炽白!
【江屿·生命与灵魂本源·终极燃烧!】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决绝意志的嘶吼,从江屿干裂的喉咙里挤出!他猛地将握着赝品玉佩的手臂,高高举起!指向那歧途光束的源头——斜上方的黑暗深处!
他手中那枚赝品玉佩,仿佛受到了他燃烧本源的疯狂灌注,其投射出的幽蓝星图光束,亮度骤然提升了十倍!变得无比刺目,无比“真实”!散发出的“生机”与“出口”的诱惑气息,也瞬间强烈了百倍!如同一座在归墟中骤然点亮、指引迷途者的灯塔!
【赝品玉佩·星图光束·强度激增!·误导性增强!】
而江屿自身的存在感,在这炽白光芒的爆发中,被无限地放大!他枯槁的身影,高举着光芒万丈的赝品玉佩,如同一个最醒目的坐标,一个最诱人的“生机”源头,清晰地烙印在这片归墟的法则之中!
轰!
一股庞大得无法形容的、源自归寂川更深层法则的恶意与锁定感,瞬间降临!如同沉睡的灭世凶兽被这“生机”的光芒彻底激怒、惊醒!所有的侵蚀力量,所有的终结意志,仿佛找到了最明确的目标,疯狂地朝着高举赝品玉佩、燃烧自身的江屿汇聚、绞杀而去!
【归寂川法则·被强烈“生机”信号吸引!·锁定目标:江屿!·侵蚀强度·集中!·指数级暴增!】
“不——!!!”
苏雅目眦欲裂,灵魂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终于明白了!
他偷换玉佩,他燃烧最后的存在高举赝品,是为了用自己作为最耀眼的诱饵!用他仅存的生命力,去误导归墟的法则!将这片终结之地最恐怖的恶意和侵蚀,全部吸引到他一个人身上!为其他人,为她…在真正的死局中,强行制造出一线极其渺茫的、挣脱歧途的间隙!
他要用自己的灰飞烟灭,为她点燃一盏指向真正生路的灯!哪怕那灯油,是他最后的神魂与血肉!
“走…啊…”江屿枯槁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口型。他高举的手臂在恐怖法则力量的集中绞杀下剧烈颤抖,炽白的燃烧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被汹涌而来的、更加浓郁的灰色死寂所吞噬。他那双紧闭的眼睛,眼角崩裂,暗红的血泪混合着污浊的汗水滚滚而下,划过枯败死寂的脸颊。
但他高举的手臂,指向歧途深渊的方向,纹丝不动!如同被钉死在虚空中的路标。
染血的指尖,死死攥着那枚温润的、真正的栖心玉佩,紧贴着她冰冷的心口。而她的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指尖终于再次触碰到了江屿枯槁冰冷、布满污血和泪痕的脸颊。
这一次,指尖传来的,不仅是深入骨髓的枯败与冰冷,还有那正在被归墟法则疯狂撕扯、燃烧殆尽的、最后一点滚烫的守护意志。
一滴滚烫的血泪,从苏雅赤红的眼角滑落,滴在江屿如雪的白发上,洇开一小朵绝望的暗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