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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绳系归人腕(2 / 2)

枯寂的银芒与温暖的莲光在江屿苍白的手腕上交织流淌,最终化作一个简约而古朴的黑白发绳手环,牢牢系住。发绳手环成型的瞬间,其上的枯寂银芒彻底内敛,只余下温润的七彩莲光与一丝心象时砂的金辉在绳结中隐隐流动。

【誓约之绳·化形·归人腕绳!】

几乎就在腕绳系好的同时——

光柱中,江屿那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睑,剧烈地颤动起来!

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如同挣扎着破茧的蝶翼,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刹那间,时光仿佛倒流,又仿佛凝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依旧,如同蕴藏着无尽星空的古井,却沉淀了远超十年的沧桑与疲惫。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枯寂与风霜刻下的痕迹,然而此刻,那枯寂的深处,却有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星芒在跳动——那是心象时砂被完全激活、与星图烙印共鸣的辉光。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还未能适应苏醒的眩晕,只是无意识地、本能地追寻着那股将他从冰冷深渊中强行拉回的温暖源流。

视线缓缓移动,掠过布满裂痕的暗红光罩穹顶,掠过缓缓旋转的血誓莲台,掠过光柱中温砚的茧壁、苏醒的风玄和青鸾,掠过废墟中挣扎着望向他的老石匠、陶匠、老篾匠,掠过持刀守护的柳七娘和她怀中沉睡的阿阮…

最后,那涣散的目光,终于定格。

定格在跪坐在他光柱之外,双手依旧保持着紧握姿态,指节因长久用力而泛白,脸上泪痕未干,此刻却因他苏醒而彻底凝固了所有表情的苏雅身上。

四目相对。

十年光阴,三千多个日夜的蚀骨思念,无数次的绝望与希望,生离死别的煎熬,化石化碑的悲壮,废墟之上的血誓同归…所有汹涌澎湃的情感,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惊涛骇浪,在两人目光交汇的方寸之间,疯狂激荡!

苏雅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汹涌地滚落,砸在布满尘埃的地面,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紧握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不敢触碰。

江屿的目光,在触及苏雅泪眼的瞬间,那深沉的枯寂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寒冰,剧烈地波动起来。涣散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入骨髓的、穿越了时空阻隔的痛楚与…难以置信的温柔。他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呼唤她的名字,却只带出了一丝微弱的气流。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自己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手腕。

那里,系着一根黑白交织、流淌着温润莲光与心象金辉的奇异发绳。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发绳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那双沉淀了无尽沧桑的眼眸,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一道跨越了漫长岁月的闪电狠狠击中!所有的迷茫、痛楚、疲惫,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浓烈的震惊与…一种近乎窒息的、失而复得的狂喜所取代!

他的目光,死死地、一寸寸地,顺着那根发绳,向上移动。

移动过苏雅紧握的、指节泛白的双手。

移动过她那沾染了血污与泪痕、却依旧挺直的素雅旗袍。

移动过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最终,再次定格在她泪如雨下、写满了十年等待与此刻难以言喻情感的脸上。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苏雅垂落在胸前,那明显被截断了一缕的、乌黑如缎的长发。断口处,还带着一丝仓促的痕迹。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震!

目光再次回到自己手腕上那根发绳,那根由她青丝与他霜发结成的誓约之绳!

刹那间,过往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记忆的闸门,汹涌地撞击着他刚刚苏醒的灵魂!

十年雨夜初遇…玉佩相赠…不告而别…栖心阁的守望…每一次燃烧时砂短暂相见的甜蜜与剧痛…归墟中的诀别…石像的冰冷…白发守碑的孤寂…还有…那贯穿始终的、她从未放弃的寻找与等待…

“咳…咳咳…”剧烈的情绪波动牵动了严重的内创,江屿猛地咳出一口带着暗金色的淤血,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手腕上那根发绳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莲光与金辉流淌。

“屿!”苏雅再也无法抑制,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进光柱。

“别…动…”江屿却艰难地抬起那只未被发绳系住的右手,极其微弱地摆了摆,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目光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在她脸上,锁在她胸前那缕断发上。

他染血的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柳七娘怀中的阿阮,指向阿阮怀中那枚散发着温润白光、中心烙印着星图的玉佩。

他的嘴唇再次翕动,声音微弱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苏雅耳边,也炸响在刚刚因他苏醒而陷入短暂寂静的废墟:

“…那…半枚…玉佩…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