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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面塑塑故形(2 / 2)

暖灰色的泥团在他手中飞速变幻着形态。时而拉长,时而压扁,时而扭曲。泥团表面,那些蛛网般的金色裂痕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随着他手指的快速塑形,开始诡异地流动、汇聚!如同金色的血液在泥胎中奔流!一幅幅极其短暂、极其破碎、令人心悸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从那些流动的金痕中投射出来,倒映在栖心阁庭院死寂的空气里:

——一片无垠的、死寂的灰色荒漠,天空是凝固的铅云,脚下是冰冷的砂砾。一个模糊的银发身影(江屿)孤独地跋涉,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迅速被灰色砂砾覆盖的脚印,背影被无边无际的绝望拉得很长很长……(归墟死寂)

——一团狂暴的、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银色风暴骤然袭来!镜面碎片中倒映出无数扭曲变形的苏雅的脸庞(栖心阁的窗、杯中的倒影、甚至旗袍上的花纹),那银发身影(江屿)猛地将半枚云纹玉佩按在心口,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燃烧的银色流光,悍然撞向风暴核心!玉佩上的云纹在撞击的刹那亮起刺目的金芒,无数细碎的金色砂砾(时之砂)从玉佩边缘崩散、燃烧……(时空乱流)

——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巨大漩涡,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漩涡边缘,空间如同破布般被撕扯碎裂。半枚云纹玉佩悬浮在漩涡上方,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白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玉佩下方,一道银色流光(江屿)正从漩涡深处极其艰难地挣脱出来,每一次向上冲击,都有大片的银色光点从他身上剥离、消散,仿佛燃烧的生命……玉佩的白光也随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归墟出口锚点)

“啊!”青黛白芷忍不住发出惊呼,紧紧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骇然。

陶九知的星河罗盘指针疯狂乱转,几乎要跳出盘面。“归墟…时空乱流…强行定位…他…他每一次往返…都是在鬼门关上走钢丝!”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柳七娘指尖天工银芒急促闪烁,死死盯着那些破碎的画面,尤其是那半枚作为灯塔的玉佩:“玉佩…果然是锚点!但它的力量…似乎并非无穷无尽!每一次定位和牵引,都在消耗它自身!看那白光闪烁的程度!”

苏雅的身体摇摇欲坠,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每一幅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她终于亲眼“看”到了!看到他是如何在那样绝望的炼狱中挣扎,看到他是如何燃烧着生命,只为定位到栖心阁的方向!那玉佩的光芒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烧灼她的灵魂!十年等待的苦,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以为的守望,原来一直建立在他持续不断的、惨烈的牺牲之上!

“还不够!”老篾匠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将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苏雅惊醒,“碎片太散!轨迹太乱!燕烬!用你的‘心刀’,斩开混沌,聚拢‘形’!苏丫头,把你的心念,你的契约之力,灌进去!让他‘看’到你!只有你的‘念’,能在这时空的灰烬里,唤醒他最深的烙印!”

老篾匠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苏雅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瞬间的清明。她不再犹豫,一步踏前,盘膝坐在燕烬对面,与那团剧烈挣扎、金光乱冒的面泥、与昏迷的江屿,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她闭上双眼,双手结印按在心口那黯淡的青红契约纹路上!

**【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技起!源于苏雅与江屿灵魂缔结的守护契约本源(技起)!成于燃烧自身精血魂力,将最纯粹的心念与契约之力注入时砂碎屑(技成)!目标——唤醒碎屑中属于江屿最核心的记忆烙印,为燕烬塑形指引方向(技现)!技行中!**心口沉寂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红光芒!这一次,不再是荆棘锁链,而是化作两股精纯无比、交织着无尽思念、刻骨爱恋、锥心之痛以及孤注一掷决绝的本源洪流!青色的莲影摇曳生姿,红色的寒梅傲雪怒放!这两股洪流顺着她按在心口的双手,不顾一切地、汹涌澎湃地涌出,如同跨越了生死的桥梁,轰然注入燕烬面前那团躁动不安的面泥核心!

嗡——!!!

面泥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铁块,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红青三色光芒!整个栖心阁庭院被映照得光怪陆离!泥团猛地膨胀又收缩,表面的金色裂痕疯狂游走,那些破碎的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混乱、却隐约指向某个核心的剧烈波动!

“就是此刻!”燕烬眼中精光暴涨,低吼出声!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竟凝聚起一丝灰蒙蒙的、仿佛能斩断意念的光刃!这不是实体的刀,而是他以自身灵魂意志凝聚的“心刀”!**【燕烬·技玖拾玖·塑灵·定魄】技起!源于燕烬以心为刃斩断混乱、凝聚真形的绝技(技起)!成于心刀斩落,强行聚拢时空烙印碎片(技成)!目标——在混乱的时砂烙印中,塑出江屿归墟行走的“故形”(技现)!技行中!**他并指如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那三色光芒疯狂爆发的面泥核心,狠狠一“斩”!

没有声音。没有碰撞。

只有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意念之力,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劈入了混乱的时空烙印核心!

膨胀躁动的面泥猛地一滞!表面狂乱游走的金色裂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收束、凝固!金红青三色光芒在“心刀”斩落的瞬间向内疯狂坍缩、凝聚!

庭院里死寂一片,连光网的嗡鸣都仿佛消失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燕烬的双手,盯着那团光芒内敛、剧烈坍缩的面泥。

光芒在极致压缩后,骤然爆发!

并非刺目的强光,而是一圈柔和却无比清晰的淡金色光晕,从泥团中心扩散开来。光晕所过之处,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燕烬急速舞动的手指下,从那团暖灰色的面泥中…被强行塑造、凝聚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略显清瘦的男子轮廓。他微微低着头,银色的发丝似乎还带着穿越风暴后的凌乱,垂落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他穿着一件样式古朴的、仿佛由流动的星光与夜色交织而成的长袍,袍角似乎还残留着被时空乱流撕扯的痕迹。他的姿态,并非静止,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动态的、仿佛正在无尽灰色荒漠(归墟)中孤独跋涉的模样。一只脚抬起,踏向前方冰冷的砂砾,另一只脚还陷在身后更深的灰暗里,整个身体传递出一种疲惫到极致却依旧不肯停歇的孤绝感。

这尊只有巴掌大小、却凝聚了无尽时空沧桑与灵魂烙印的面塑,五官尚未完全清晰,但那低头的姿态,那银发的轮廓,那身星夜长袍…尤其是那深入骨髓??、穿越了亘古死寂的孤绝感……

**技行中!**面塑的“故形”已初具轮廓,属于江屿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暖灰色的泥胎下汹涌澎湃,呼之欲出!只待那点睛的一刻,唤醒这凝固在时光尘埃中的跋涉者!

苏雅的呼吸骤然停止,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是她!真的是他!是他在归墟中行走的模样!十年了…她终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他离开后的世界,看到了他是如何在炼狱中为她跋涉!

“江屿…”她泣不成声,颤抖的手指伸向那尚未完全清晰的面孔,仿佛要隔着时空与尘埃,抚平他所有的孤寂与痛苦。

燕烬的手指悬停在面塑低垂的脸庞上方,指尖凝聚着最后一丝“心刀”的余韵,微微颤抖。他深黑的瞳孔里,映着这尊凝聚了时空灰烬与灵魂烙印的“故形”,也映着苏雅泪流满面却执拗伸出的手。庭院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即将被点亮的五官上。光网上的星辉仿佛也屏住了呼吸,栖心阁在等待一个跨越了归墟尘埃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