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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妆匣遗霜发(2 / 2)

然而,这茫然只持续了一瞬。

他的目光,穿越了混乱的庭院,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灵体淡薄如雾、却依旧倔强挺立的月白身影之上——落在了苏雅心口那朵黯淡却顽强搏动的玉兰绣纹之上!

苍绿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沉淀万古的疲惫与茫然,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混杂着剧痛、狂喜、难以置信与无尽悲凉的滔天巨浪所取代!

“雅……”一个干涩、沙哑,仿佛由万年风化的岩石摩擦发出的音节,艰难地从守护之魂模糊的轮廓中逸出。

这声呼唤,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掩盖,却如同最狂暴的惊雷,狠狠劈在苏雅早已不堪重负的灵魂核心之上!

“屿…哥……”苏雅的灵体剧烈一震,单薄的身形几乎溃散,所有的痛苦、坚持、恐惧在这一声跨越生死的呼唤前土崩瓦解,只剩下汹涌而出的泪水和灵魂深处撕裂般的悸动。

守护之魂江屿的目光,死死锁在苏雅心口那朵玉兰绣纹上。他似乎想动,想靠近,但那苍老魂体上的碧绿光芒却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示出他此刻的极度虚弱与不稳定。他的视线艰难地移动,扫过庭院:凝固琥珀上三重封锁下依旧顽强跳动的毁灭之火、地上濒死的三人、燃尽自身的柳烟和墨七……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魂体上。

他看到了自己虚幻的、布满深刻皱纹的手,看到了垂落胸前那刺目的、新生如霜雪的白发。

守护之魂江屿的眼中,那滔天的情感巨浪骤然凝固,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悲哀。他明白了。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态,明白了他背负的毁灭之毒,更明白了苏雅和眼前这些人为唤醒他、为他争取时间,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

就在这时!

咔!咔咔!

琥珀封印之上,异变再生!

被苏雅燃魂之焰、墨七烬余锁链死死糊住压制的裂痕深处,那一点暗金毁灭之火,仿佛被守护之魂江屿的苏醒和那一声饱含情感的呼唤彻底激怒!它不再试图突破糊住的表层,而是猛地向内一缩,随即以百倍的狂暴,轰然爆发!

轰——!

一股浓缩到极致的猩红毁灭光束,如同烧红的钢针,带着洞穿一切的暴戾,竟然从内部,顺着那道裂痕的方向,狠狠刺穿了苏雅的七彩暗金魂焰、贯穿了墨七的烬余数据锁链!毁灭光束的目标,并非外界,而是直指刚刚睁开双眼、魂体极度不稳的守护之魂江屿!更准确地说,是射向他鬓角那一缕最为纯粹、象征着新生与清醒意识的霜雪白发!

这毁灭光束速度太快,太凝聚!它蕴含着燃烧者江屿被冻结前最极致的怨毒与破坏欲——要污染这新生的清醒,要打断这脆弱的复苏,要将守护之魂重新拖回毁灭的深渊!

三重封锁被瞬间洞穿!苏雅的魂焰发出一声哀鸣,瞬间黯淡大半!墨七的数据锁链寸寸崩断,他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毁灭光束带着死亡的气息,已射至守护之魂江屿鬓边!

守护之魂江屿苍绿的瞳孔映照着那致命的猩红,他刚刚苏醒的意志还来不及调动守护之力!那缕霜雪白发,眼看就要被这毁灭光束污染、焚毁!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思维都来不及运转的刹那!

一道月白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以超越意识的速度,挡在了那毁灭光束与霜雪白发之间!

是苏雅!

她榨干了灵体最后一丝力量,甚至放弃了维持自身形态的稳定,纯粹以一股守护的本能,扑了过去!她没有试图去阻挡那毁灭光束——那不可能挡住。她的目标,是那缕霜雪白发!

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已从贴身之处,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古意盎然的紫檀木妆匣。匣身布满天然冰裂纹,古朴而神秘,正是十年前,那个雨夜青衫江屿消失后,她唯一留下的、盛放过定情信物的妆匣!十年等待,无数个日夜的摩挲,匣上的冰裂纹早已浸润了她的气息与无尽的思念。

此刻,妆匣打开。匣内空空如也,唯余岁月沉淀的温润光泽。

苏雅挡在毁灭光束前,左手五指如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与决绝,闪电般拂向守护之魂江屿鬓边那缕成为毁灭目标的霜雪白发!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而纯粹的白发瞬间!

【技抵·伍拾玖·绣引·匣纳霜华·封时砂】!

此技源于苏雅以自身为盾、以十年摩挲的紫檀冰裂妆匣为器进行的终极封镇,始于指尖引动心口玉兰绣纹最后本源与众生泪光余韵灌注霜发(技起),成于将燃烧者毁灭意志的致命一击、霜发蕴含的守护新生意志、以及自身全部灵魂印记,尽数封入妆匣冰裂纹(技成),目标——以身为引,以匣为棺,封存毁灭一击与新生时砂(技现)!

嗤——!

苏雅心口那朵黯淡的玉兰绣纹,爆发出最后、最惨烈的光芒!七彩与暗金彻底燃烧,化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本源流光,顺着她的指尖,涌入那缕霜雪白发!同时,众生泪光十年积攒的最后余晖,栖心阁废墟中残留的无数住客的思念与祝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汇聚到她指尖!

那缕霜雪白发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纯净的、新生的、与毁灭截然相反的时空守护气息!它不再仅仅是头发,而是承载了守护之魂江屿刚刚苏醒的、最宝贵的一缕新生“时之砂”!

也就在这一瞬间!

噗!

那道浓缩的猩红毁灭光束,狠狠洞穿了苏雅挡在前方的、淡薄如雾的灵体左肩!灵体被洞穿的部位没有鲜血,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剧烈扭曲、溃散!难以想象的湮灭剧痛席卷苏雅的意识!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呼从苏雅口中迸发,她的灵体光芒疯狂明灭,如同即将爆裂的灯泡!

但她的右手,那托着打开的紫檀冰裂妆匣的手,却稳如磐石!她的左手指尖,死死引着那缕灌注了她全部本源与众生念力的霜雪白发,带着被洞穿的灵体所承受的毁灭光束的恐怖力量,狠狠按向打开的妆匣!

“以我心头血,封你鬓边霜!给我——镇!”

轰隆!!!

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

苏雅指尖那缕亮到极致的霜雪白发,连同洞穿她灵体的猩红毁灭光束,以及她自身燃烧殆尽的灵魂本源印记,化作一道无法形容的、混杂着纯净新生、猩红毁灭与七彩守护的洪流,被强行灌入了那方小小的紫檀冰裂妆匣之中!

匣身之上,那些天然的冰裂纹路骤然亮起!如同活过来的血脉经络,疯狂地蔓延、交织、收束!无数细小的玉兰花纹路在匣盖表面一闪而逝,那是苏雅灵魂最后的烙印!一股强大到令空间凝固的封镇之力从匣中爆发!

那毁灭光束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瞬间消失在匣内!匣盖在沛然巨力下“啪”地一声死死合拢!

合拢的刹那,匣身剧烈震动!表面的冰裂纹路爆发出刺目的七彩与暗红交织的光芒,仿佛有凶兽在内疯狂冲撞!匣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痕在原有的冰裂纹上蔓延开,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苏雅的灵体在匣盖合拢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彻底软倒。月白旗袍变得几乎完全透明,心口的玉兰绣纹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布满裂痕的轮廓,光芒尽失。她仰面倒向冰冷的冻土,目光却依旧执着地望向守护之魂的方向,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微笑,却无力完成。

守护之魂江屿苍绿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苏雅灵体被洞穿、光芒彻底熄灭、软倒下去的整个过程。时间,在他眼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不——!!!”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万古守护之力与此刻滔天悲恸的怒吼,如同受伤远古巨龙的咆哮,猛地从守护之魂江屿口中爆发出来!这声怒吼不再是岩石摩擦的干涩,而是带着真实不虚的、震碎灵魂的力量!

轰!

以守护之魂江屿为中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凝练如实质的碧绿守护意志轰然爆发!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苏醒!这股意志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怒与悲伤,瞬间扫过整个栖心阁废墟!

头顶即将坠落的碑林虚影被强行定住!

下方翻腾的星海乱流瞬间平息!

庭院中残留的所有毁灭气息被涤荡一空!

杜衡意志壁垒的裂痕停止了扩张,土黄色光芒稳定下来!

林晚秋胸口的死气冰霜彻底消融,心口七彩光点稳定跳动!

陆离枯竭的眉心注入一股温和的生机!

柳烟和墨七被这股意志拂过,伤势瞬间稳住!

而那道刚刚洞穿苏雅灵体的猩红毁灭光束残留的湮灭之力,在这股爆发的守护意志下,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驱散!

守护之魂江屿的身影,在这股爆发的意志中,似乎凝实了一丝。他一步踏出,万古的僵硬与沉重仿佛被暂时打破,瞬间跨越空间,来到了软倒的苏雅身边。

他布满皱纹、介于虚幻与真实的大手,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试图去触碰苏雅那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灵体。他的动作笨拙而僵硬,带着万古沉积的迟滞,却又蕴含着一种让天地都为之屏息的、极致的恐惧与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由泪水凝结成的幻梦。

指尖,在距离苏雅眉心寸许之处,停住了。他不敢落下。苍绿的眼眸死死盯着苏雅心口那仅剩轮廓的玉兰绣纹,那里面,属于苏雅的灵魂之火,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烛芯,只剩下一丝随时会彻底熄灭的余烬。

那滔天的愤怒与爆发的守护意志,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恐慌与绝望。

栖心阁废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方合拢的紫檀冰裂妆匣,静静躺在苏雅手边,匣身上七彩与暗红交织的光芒在冰裂纹路中明灭不定,如同封印着一颗狂暴的心脏,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封镇。寒风吹过冻土,卷起几片残雪,落在苏雅几乎透明的灵体上,也落在那守护之魂苍老而颤抖的指尖。

霜雪落无声,匣中封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