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重创了我们。他让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让我们看清了对手的下限可以低到什么程度，手段可以有多诡异。”
“但他也暴露了一些东西。”
“第一，他如此急切、甚至不惜动用如此隐秘的王牌来阻止‘龙心’，恰恰证明了一点——他害怕‘龙心’成功！他害怕我们掌握这项技术！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龙心’蕴含的潜力，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
“第二，他使用了生物纳米技术和基因操控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确实可怕。但我们发现了，并且拦截了！‘谛听’系统证明了它的价值！我们拥有了探测甚至一定程度上反制这种诡异攻击的能力！下一次，他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第三，”羊羽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他激活了埋藏最深的那颗棋子，暴露了这张底牌，才勉强换来了我们几个月的延迟。这代价，对他而言，真的划算吗？”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人：“同志们，我们是受了伤，但我们没有倒下。我们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次数还少吗？这一次，也不例外！”
“赵教授，”他看向赵建明和方启航，“立刻组建‘龙心’III型攻关小组！以II型的实验数据和这次事故的详细分析为基础，跳过修复，直接启动下一代的设计和论证！我们要的不是修复，是超越！”
赵建明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明白！有些问题，正好在II型上无法解决，III型或许可以！”
“启航，损伤评估不要停，每一寸熔毁的管道，每一块裂开的芯片，都要给我分析透彻！把‘导师’通过后门注入的恶意指令模式、攻击路径，全部给我逆向解析出来！这是我们未来防御最好的教材！”
“安保和信息部，彻查继续！固件后门的来源，必须水落石出！内部筛查，绝不能放过任何疑点！”
“所有人，”羊羽的声音回荡在指挥中心，“记住今天的痛和怒。然后，把它们变成燃料，投入新的熔炉！”
“是！”前所未有的整齐吼声回应了他。挫败感被转化为熊熊燃烧的斗志。巨兽受伤，反而激起了最原始的凶性。
就在风域湖研究所舔舐伤口、重整旗鼓之时，在全球网络某个加密层级极高的虚拟空间内，一场对话正在无声进行。
【节点Zeta】：风域湖的能量风暴平息了。目标未达成彻底毁灭，但预期内的进度延迟已确认。‘园丁’的‘种子’已失效并被清除。
【节点Alpha（导师）】：结果在可接受区间。意料之中的阻力。有趣的垂死挣扎。
【节点Zeta】：‘谛听’系统的干预超出模型预测。它表现出了对生物指令层面的干扰和模拟能力。
【节点Alpha】：所以才有趣。一件原本设计用来‘听’的工具，竟然学会了‘说’，甚至试图‘欺骗’。苏小满……确实是个意外的变量。她的神经网络模型，比我们想象的更具延展性。
【节点Zeta】：需要调整对‘谛听’及苏小满的威胁等级评估吗？是否需要执行‘修剪’程序？
【节点Alpha】：暂时不必。一朵在裂缝中意外绽放的小花，强行摘除，反而失去了观察其最终形态的乐趣。更重要的是，她为我们测试了‘龙心’底层响应的某个边界条件，数据很有价值。让‘潘洛斯基金会’按原计划送去‘问候’，重点可以放在……对‘谛听’系统的兴趣上。
【节点Zeta】：明白。已确认‘基金会’特使行程。他们将表达对风域湖近期‘安全事故’的‘关切’，并提供‘技术支持’。
【节点Alpha】：很好。让巨兽在焦躁和疑虑中，迎接来自光明处的‘善意’。这往往比黑暗中的匕首更令人不安。让我们看看，风域湖的獠牙，在面对这种问候时，是会收敛，还是会……咬得更狠。
【节点Zeta】：指令已确认并下发。
虚拟空间陷入沉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三天后。
风域湖研究所依旧处于最高戒严状态，但内部秩序已基本恢复。损伤评估、内部审查、III型初步论证都在同步进行。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一份来自外界的正式访问请求，通过最高安全渠道，被送到了羊羽的桌上。
请求方：潘洛斯基金会（penroseFoundation）。
访问事由：就贵所近期发生的重大技术安全事故，表达深切关切与慰问，并就未来高端能源研究领域的潜在合作与安全保障事宜进行非正式交流。
特使姓名：肯特·李（KentLee），基金会高级顾问，安全技术总监。
附件里是关于潘洛斯基金会的公开资料和肯特·李的简历。基金会表面是一家致力于支持前沿基础科学研究的国际性非营利组织，资金雄厚，声誉卓着，与全球多家顶级研究机构和大学有合作。肯特·李的简历光鲜亮丽，It博士，前某大国能源部高级安全专家，背景干净得几乎无可挑剔。
“黄鼠狼给鸡拜年。”林夕看着报告，冷声道，“时间点掐得这么准，他们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
“潘洛斯基金会……”赵建明皱眉思索，“我记得，我们有几个边缘的合作项目他们有过赞助，但从未涉及核心。公开记录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越是干净，越是可疑。”羊羽手指点着“安全事故”那几个字，“我们的事件报告是最高密级，他们却已经知道这是‘重大技术安全事故’。这份‘关切’，来得可真是时候。”
“见还是不见？”林夕问。
“见。为什么不见？”羊羽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正好看看这位肯特·李特使，能带来什么样的‘问候’。摸摸这个‘潘洛斯基金会’的底，看看它和‘导师’到底有多少关联。”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回复对方，风域湖研究所欢迎肯特·李先生的到访。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安排在第一接待室。”
“通知技术部，明天接待室及沿途的‘谛听’传感器灵敏度调到最高。小满，你远程支持，重点监测这位特使的任何异常生物信号。”
“安保部，外松内紧，所有对话全程录音录像并进行实时微表情分析。”
“赵教授，你和我一起接待。林夕，你在控制室统筹。”
命令下达，研究所再次精密地行动起来，如同一台调整到狩猎模式的精密仪器，静静地等待着访客的到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驶入风域湖研究所。肯特·李，一位穿着合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亚裔男子，提着公文包，面带恰到好处的凝重与关切，在下车后接受了严格但不失礼貌的安全检查。
他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向第一接待室。沿途，他目光温和地扫过研究所严谨的环境，看不出任何异常。
指挥中心分屏上，显示着接待室的实时画面，以及“谛听”系统对肯特·李的实时生物信号监测频谱图。
苏小满坐在轮椅上，紧盯着屏幕，忽然轻声报告：
“目标心率、呼吸、体温均正常，无应激反应。”
“但是……‘谛听’检测到极其微弱的、非典型的背景脑波辐射，模式……非常奇特，像是某种高度抑制状态下的活性，与中继器信号和刘明体内的‘钥匙’均不同，但……感觉属于同一种技术树的不同分支。强度太低，无法锁定具体性质，也无法判断是主动散发还是被动特征。”
羊羽和赵建明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十点整，第一接待室的门打开。
羊羽和赵建明站起身。
肯特·李脸上带着诚挚的表情，快步上前，伸出手：
“羊羽所长，赵建明教授，冒昧打扰。得知贵所遭遇不幸事故，我谨代表潘洛斯基金会，向各位表达最深切的关切。希望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才好。”
他的问候，如同精心打磨过的玉石，光滑、得体，却冰冷地敲响了新一轮博弈的开场锣鼓。
风域湖的獠牙，已在阴影中悄然对准了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