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四年(1211)的暮春,克鲁伦河畔的誓师大会上,九足白旄大纛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成吉思汗将金朝使臣去年进贡的玉如意掷于马前,对三万将士高呼:金主辱我先祖,今当雪恨!三十五岁的速不台身披银狼铠,立在先锋队最前方。他腰间别着新铸的环首刀,刀柄上刻着七道狼痕——每道代表一次生死战役。
出征第七日,先锋军抵达乌沙堡。这座扼守燕云通道的雄关,城墙高达五丈,护城河引桑干河水,堪称天险。速不台在月下观察城防,发现西南角敌楼年久失修。他当即选出三百死士,用牛皮包裹马蹄,趁黎明前的黑暗潜行至城下。
将军,云梯不够高!部将焦急回报。
速不台目光扫过随军的牛羊群,忽然计上心头。他令士兵驱赶牲口到正面佯攻,自己亲率精锐绕到西南角。当守军被正面战事吸引时,他令人将火药装入陶罐,用投石机抛向敌楼。震天巨响中,百年敌楼轰然倒塌,露出三丈宽的缺口。此战开创了蒙古军使用火药攻城的先例,比欧洲早了一个世纪。
完颜胡沙率五万援军赶到时,速不台早已在野狐岭布下天罗地网。他命士兵削尖万余根树干,埋在狭窄的谷道;又令弓弩手占据两侧制高点,备足三日箭矢。最精妙的是,他派人截断上游溪流,待金军进入峡谷突然决堤。
胡沙必走鹰嘴崖!速不台根据俘虏口供,准确预判敌军路线。当金军先锋在泥泞中挣扎时,滚木礌石如暴雨倾泻。完颜胡沙被生擒时,惊恐地发现对手竟是个面带箭疤的年轻将领。速不台却对败军之将颇为礼遇:将军善守,可惜不知变通。
转年围攻西京,速不台的围点打援之计更显高明。他在城周故意留出缺口,暗中却挖掘三条地道直通城内。当金军三十万援兵抵达白登山时,蒙古军早已占据所有水源。时值严冬,速不台令士兵连夜泼水成冰,将山坡变成巨大的滑冰场。
诱他们到东坡!速不台下令。金军重甲骑兵在冰面上寸步难行,成为弓弩手的活靶。更绝的是,他提前在战场埋设数千个铁蒺藜,专伤马腿。此战歼敌逾二十万,缴获的兵器堆积如山,后来被熔铸成三百门回回炮。
嘉定七年(1214)的中都之战,将速不台的军事智慧推向巅峰。面对这座周长六十里的巨城,诸将争论不休。木华黎主张强攻,者勒篾建议长期围困,唯有速不台提出战略大迂回:
中都如百足巨虫,断其足则不能行。他在军议上展开亲手绘制的河北地图,真定有粮,太原有兵,保定有匠。若取此三地,中都便是无爪之虎。
成吉思汗采纳其计,拨给他两万骑兵。速不台转战千里,首创因粮于敌之策:每破一城,只取军资,不伤百姓。在真定,他释放三千匠户,许其继续经营;在太原,他任用降将守城,维持旧制。这些怀柔政策产生连锁反应,沿途州县纷纷归降。
最令人称道的是保定之战。得知守将母亲七十大寿,他竟派人送去江南绸缎。当夜守将开城,速不台却只取库中兵器,反赠百日口粮。消息传开,河北诸城守军斗志瓦解。
半年后,当中都成为孤城时,速不台已在居庸关演练新式攻城器械。他改进的回回炮能抛射百斤巨石,设计的折叠云梯可越八丈城墙。然而没等这些器械投入使用,金宣宗已遣使求和。
受降那日,速不台独立城楼,望着南迁的金国车队如长蛇蜿蜒。副将问:为何不乘胜追击?
他擦拭着父亲遗留的狼牙箭:饿狼捕猎,总要给猎物喘息之机。这句话预言了二十年后蒙古灭金的结局。
夕阳西下,这个出身贫寒的将领抚摸着城墙上的箭痕,忽然想起二十四年前那个射旗的少年。从斡难河到中都城,他不仅见证了蒙古的崛起,更用兵法和智慧改写了战争的艺术。而此刻他尚不知道,更大的舞台正在西方等待——两年后,他将踏上远征花剌子模的征程,把苏鲁锭大纛插上阿姆河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