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闻言,眉梢微挑,示意宫女将锦盒接过打开。顿时,一盒硕大匀称、宝光莹莹的珍珠呈现在眼前。即便是见惯了珍奇的客氏,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喜爱之色。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拈起一颗,在指尖细细把玩,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
“魏公公有心了。”客氏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目光再次落到魏忠贤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玩味,“听说,你和魏朝是结拜的兄弟?感情好得很哪。”
这话问得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
魏忠贤心念电转,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与讨好:“回客妈妈,结拜之事,乃是过去小弟年幼,蒙魏公公不弃,抬爱所致。但在客妈妈您这般真佛面前,魏朝……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句话,轻描淡写之间,已将昔日的“兄弟情分”抛诸脑后,更将客氏的地位捧到了云端。其背叛之迅速,讨好之露骨,连久经世故的客氏都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喜欢这种被人极力追捧、甚至不惜背叛他人来讨好的感觉。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客氏将珍珠放回盒中,语气已然带上了几分亲近。
从此,魏忠贤便成了客氏宫中的常客。他几乎耗尽了多年来在甲字库及其他地方辛苦积攒的所有钱财,四处搜罗奇珍异宝、海外异玩、精美绸缎、珍馐美味,源源不断地送往客氏处。他不仅送礼,更极尽讨好之能事,言语谄媚,动作体贴,将客氏伺候得舒舒服服,比魏朝那个粗枝大叶的武夫(魏朝可能更偏向于护卫角色)不知要贴心多少倍。
客氏本就虚荣贪财,享受着魏忠贤提供的物质满足和精神上的绝对尊崇。相比之下,魏朝虽然地位高,但或许是因为“对食”已久,少了新鲜感,或许是不如魏忠贤这般肯下血本、用心钻营,渐渐被客氏疏远。
魏朝并非傻子,很快察觉到了魏忠贤的撬墙角行为和客氏的冷淡。昔日的“兄弟”之情,在权力与利益的侵蚀下,迅速变质。两人从暗生嫌隙,逐渐发展到公开争吵,甚至在天启帝面前也毫不避讳。
一次,两人又在御前为客氏之事争执起来,言辞激烈,几乎要动手。年轻的天启帝正沉迷于他的木工活计,被吵得心烦意乱,他本就对这类事情不甚在意,甚至有些懵懂。他放下手中的刨子,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大魏”(魏朝)和“二魏”(魏忠贤),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摆了摆手,用一种近乎儿戏的口吻说道:“好了好了,吵什么吵!大魏、二魏,不都是朕的忠奴吗?客妈妈喜欢谁,那就是谁,这等小事,也值得来烦朕?”
皇帝金口一言,等于是默许甚至鼓励了魏忠贤的横刀夺爱,也彻底寒了魏朝的心。魏忠贤心中狂喜,知道这道最重要的关卡,他已经闯过去了。有了皇帝这句话,他抢夺“对食”之事,再无任何阻碍。
在客氏的全力支持和枕边风之下,魏忠贤的官职开始飞速提升。很快,一道至关重要的任命下达:魏忠贤被擢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司礼监,内官第一署,号称“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而秉笔太监,更是核心中的核心,职责是代替皇帝批阅奏章,用朱笔进行裁定(“批红”)。理论上,皇帝最后过目即可,但实际上,若皇帝怠政(如天启帝),这“批红”之权,便几乎等同于皇权代言人!
这一刻,魏忠贤,这个昔日肃宁街头的无赖,甲字库里的钻营者,终于一步登天,踏入了大明帝国权力最核心的圈子。他站在司礼监值房内,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疏和那支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朱笔,心中涌起的,是无限膨胀的野心和即将施展的报复性快感。
然而,他也深知,位置越高,觊觎者越多,风险也越大。宫内宫外,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曾经的“义兄”魏朝,已成死敌;朝堂上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集团,更是他潜在的巨大障碍。
他与客氏的联盟,一个掌控内廷批红之权,一个深谙皇帝喜怒哀乐,如同两条致命的毒蛇,已经紧紧缠绕在了年轻天启帝的左右,开始向着大明王朝的命脉,吐出贪婪而危险的蛇信。属于魏忠贤的时代,伴随着天启朝的开始,正式拉开了血腥而黑暗的大幕。他接下来的目标,便是巩固权力,清除异己,将这片江山,逐渐变成他魏忠贤可以为所欲为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