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矗立在那里,仿佛亘古未变的石像。大殿内弥漫的烟尘缓缓沉降,如同他心中翻腾却又被强行压下的波澜。他周身的黑气已然敛去,但那无形的威压却更加沉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影……”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你说,他救你,是……同病相怜?”
“是。”影微微颔首,脸色因施展秘术而显得苍白,“少主说,他背负着西方魔教未来的重担,如同我背负着幻魔宗早已湮灭的传承。我们都像是被锁链捆缚的鸟,看着天空,却无法真正翱翔。”
玉罗刹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那些跟随他多年的长老、高手们,此刻都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敬畏,却也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别的什么。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是否也曾有过片刻,觉得这教主之位,这万里魔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他从未想过。
他的路,是杀出来的,是用无数尸骨铺就的。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在他的儿子眼中,竟是如此不堪重负,甚至需要以“死亡”和“背叛”来逃离。
陆小凤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他特有的、仿佛什么事都不算太严重的语调,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有点狼狈:“教主,令郎这出戏,虽然编排得险了些,差点把我这条小命搭进去,但心意总归是好的。他不想看你造太多杀孽,也不想中原武林因他一人而血流成河。这份仁心,或许不合魔教作风,但……总不是坏事。”
玉罗刹猛地转头看向陆小凤,眼神锐利如刀。
陆小凤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好,好,我闭嘴。你们父子……呃,你们教主和少主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多嘴。”但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只是,教主若执意要打要杀,恐怕第一个心碎的,就是那个现在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钓鱼的宝贝儿子。”
玉罗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重新看向影,目光深沉难测:“他……现在何处?”
影摇了摇头,眼神坦诚:“少主并未告知我具体去向。他只说,若此事能成,教主息了兵戈,他便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了此余生。若事败……”他顿了顿,“他说,他便再无颜面存于天地间。”
再无颜面存于天地间……
玉罗刹闭上了眼睛。他能想象出儿子说出这话时,那混合着倔强、愧疚与绝望的神情。他一直以为儿子懦弱,不堪大任,却没想到,他骨子里竟有这般决绝。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眼中的风暴已然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他挥了挥手,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传令。”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却少了几分杀伐之气,“暂停一切针对中原武林的行动。各堂口人马,撤回原处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