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风暴的丹房遗址。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灼的焦糊味、刺鼻的丹煞腥臭、以及冰晶融化后留下的淡淡水汽。穹顶崩塌的碎石和冻结的符文碎片如同肮脏的雪片,还在簌簌落下,砸在下方堆积如山的冰冷傀儡残骸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呼凡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沉浮。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从身体各处传来,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左腿胫骨深处,那颗沉寂了片刻的腐骨阴尸毒核,在失去了气血的压制后,如同苏醒的毒蛇,再次疯狂地扭动、膨胀!阴寒刺骨的剧毒,混合着血肉被侵蚀的腐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沿着腿骨、经脉,向着躯干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推动着死亡的毒液泵向全身!
右腿的骨折处,则是另一番酷刑。骨骼碎裂的尖锐痛楚,混合着强行催动《撼山诀》雏形带来的经脉撕裂伤,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肌肉和骨骼缝隙里搅动。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痉挛。
更糟糕的是内腑。强行爆发、硬撼大地守护力场的反噬,如同在他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捏过,火辣辣的灼痛伴随着腥甜的血气不断上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
“呃…咳…”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呻吟,终于冲破了呼凡紧闭的牙关。他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光晕和扭曲的金属阴影。几息之后,焦距才勉强凝聚。
映入眼帘的,是散落四周、形态各异的傀儡残骸。断裂的链锯、扭曲的钻臂、破碎的复眼、散架的蜘蛛炮台…这些不久前还散发着冰冷杀意的杀戮机器,此刻彻底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废铜烂铁。它们身上残留的符文光芒彻底熄灭,如同被遗弃在时间长河中的古老造物。
“呼…呼…”
呼凡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他尝试着移动身体,哪怕只是动动手指,却惊恐地发现,除了头部还能勉强转动,整个身体如同被浇筑在冰冷的金属地面里,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左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深入骨髓的阴寒在提醒着毒核的存在。右腿则被一种尖锐的、麻木的剧痛彻底占据。
完了!彻底瘫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呼凡的心脏。在这片死寂的、危机四伏的古修士洞府深处,失去行动能力,几乎等同于宣判了死刑!
“冷…冷仙子!”
他猛地想起冷月薇,沙哑的声音带着急切,挣扎着扭动脖颈,向自己昏迷前安置她的方向望去。
视线越过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落在了那块巨大的丹炉残骸之后。冷月薇依旧靠在那里,姿势几乎没有变化。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原本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边,残留着一道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那柄从不离手的玉剑,此刻无力地跌落在她身侧的尘埃中,剑身黯淡无光,甚至布满了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如同主人此刻的状态,濒临破碎。
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几乎难以察觉。强行引动剑魄本源施展“剑魄斩虚”和“玄冰凝魄”带来的反噬,显然比她展现出来的更加严重,几乎透支了她的生命本源。此刻的她,比呼凡好不了多少,同样是油尽灯枯的状态。
看着冷月薇凄惨的模样,呼凡心中五味杂陈。若非她最后那决绝的一剑斩断虚空连接,自己根本不可能撼动那大地守护力场。她是真的在用命在拼。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愧疚感涌上心头——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这个救了自己好几次的女人也跟着死在这里!
“系统!系统!死哪去了!”
呼凡在意识深处嘶吼,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扫描伤势!他妈的快给老子想办法!再装死就真玩完了!”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系统唤醒中…】
熟悉的、略带机械感的冰冷提示音终于响起,虽然迟了,但总算没彻底宕机。
【深度扫描启动…分析宿主生命体征…】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危险!】
【1.左下肢:腐骨阴尸毒核(金丹级)全面爆发!毒素侵蚀速度:极快!已侵入髂骨!预计12时辰内扩散至心脉!】
【2.右下肢:胫骨、腓骨粉碎性骨折!多处肌腱撕裂!经脉严重受损!】
【3.内腑:多处脏器挫伤出血!经脉大面积撕裂!气血严重亏空!】
【4.全身肌肉:严重拉伤及部分撕裂!骨骼多处骨裂!】
【综合判定:宿主处于濒死状态!急需强力治疗与毒素压制!】
【扫描完毕!检测到当前环境存在可利用资源:】
【A.劣质筑基丹(残渣):蕴含微量净化之力及混乱药性,可短暂刺激生机,压制阴尸毒活性(副作用:加剧内腑伤势,可能引发未知畸变)。】
【b.混合丹煞污染区(右前方):高浓度腐蚀性丹煞与阴毒,对宿主‘丹毒亲和(初级)’天赋具有微弱滋养效果(副作用:精神侵蚀加剧,可能污染道基)。】
【c.废弃傀儡残骸(富含金属元素):可尝试汲取微量金属精气强化骨骼(效率极低,杯水车薪)。】
【d.目标‘煤球’:检测到其体内空间存在未知能量波动,蕴含强大生机(访问权限:未知)。】
【紧急治疗方案生成中…】
【方案一(风险极高):引导劣质筑基丹残渣药力强行压制阴尸毒,利用丹煞污染滋养‘丹毒亲和’,争取时间。成功率:15%。失败后果:毒素失控或内腑崩解。】
【方案二(极度危险):尝试沟通‘煤球’,请求其开放体内空间生机能量。成功率:???(目标意识状态未知,空间规则未知)。失败后果:未知空间反噬。】
【方案三(等死):原地等待救援或奇迹。成功率:0.0001%。】
【请宿主尽快抉择!】
猩红的系统提示如同冰冷的判决书,摆在呼凡的意识里。三个方案,两个是赌命,一个是等死!
“艹!”呼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引导那破丹药的残渣?那玩意儿炸起来连金丹傀儡都能腐蚀一片,用来压制自己体内的毒?还滋养丹毒亲和?这他娘的是嫌死得不够快?沟通煤球?那吃货现在撑得像个球,还悬浮着打呼噜呢,能沟通个屁!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呼凡的心头。难道真要栽在这鬼地方?
就在这时——
“吱…咕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声音的来源,正是悬浮在不远处半空中、像个巨大金色金属气球般的煤球!它圆滚滚的肚皮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缓慢而有力地起伏、鼓胀着。暗金色的光泽在它光滑的体表流淌,仿佛内部有熔岩在涌动。更奇异的是,它身体周围的空间,正随着它的“呼吸”,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涟漪!
每一次“呼吸”,那涟漪就扩散得更大一些。而被涟漪扫过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的尘埃、飘落的冰晶碎片、甚至那些冰冷的金属残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微微震颤。
呼凡死死盯着煤球,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系统提示里说煤球体内空间有强大生机!这吃货吞了那核心零件后,明显在消化,在进化!它这空间涟漪,是不是就是空间之力外溢的表现?
“煤球!煤球!醒醒!别他娘的睡了!”呼凡用尽力气,发出沙哑的呼唤,试图引起那黑色毛球的注意,“快!把老子…还有冷仙子…弄进你的空间里去!里面…有生机!能救命!”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煤球那富有节奏感的、带着金属颤音的“咕噜噜…”声。它的小眼睛依旧舒服地眯成两条缝,对外界的呼唤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吃饱喝足”的满足进化状态中。
“妈的…吃货误我!”呼凡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指望不上这货了!
目光扫过散落在自己附近地面上的几块乌黑发亮、布满裂痕的碎片——那是之前引爆的劣质筑基丹残留的渣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腥臭味。
系统方案一…
呼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与其等死,不如赌一把!他妈的,穿越过来被馒头砸,被媳妇追杀,被系统坑,被傀儡群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点副作用?
“给老子…吸!”
呼凡集中全部残存的精神力,按照系统方案一的指引,强行催动那微弱得可怜的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块丹药残渣。同时,他尝试运转《磐石炼体术》——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强行引动体内最后一丝驳杂的气血,去接纳那即将入体的“剧毒解药”!
灵识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包裹住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片。一股混乱、狂暴、带着强烈腐蚀性和微弱净化之力的气息瞬间顺着灵识的链接,如同毒蛇般钻入呼凡的识海!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喉间挤出!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又像是被无数细针穿刺!剧烈的眩晕感和撕裂感让他眼前发黑,金星乱冒!那是丹煞对精神的侵蚀!
但此刻,呼凡根本顾不上识海的剧痛!那块被灵识引动的丹药残渣,在接触到呼凡身体附近弥漫的、他自身散发出的微弱气血气息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
嗤——!
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混杂着灰白与暗紫的诡异气流,猛地从那碎片中窜出,如同活物般,精准地钻入了呼凡因痛苦而微张的口中!
来了!
那气流入口的瞬间,呼凡感觉自己像是吞下了一颗烧红的炭火!又像是喝下了一口滚烫的、混合着玻璃渣和浓硫酸的毒液!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球瞬间布满血丝,向外凸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灼烧、腐蚀、麻痹、以及一丝微弱清凉感的恐怖洪流,顺着食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胃部,然后疯狂地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蔓延开去!
【警告!劣质筑基丹残渣药力入体!】
【警告!药力与阴尸毒发生剧烈冲突!】
【警告!内腑伤势急剧恶化!经脉撕裂加剧!】
系统的警报疯狂刷屏!
呼凡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皮肤表面,左腿处那原本被毒素侵蚀的乌黑区域,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起伏!乌黑与灰白暗紫的气流在皮下疯狂地冲突、纠缠、互相吞噬!所过之处,肌肉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血管仿佛要爆裂开!
剧烈的痛苦让呼凡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丝!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拼命地按照系统的指引,试图引导那混乱药力中蕴含的微弱净化之力,去包裹、压制那左腿深处疯狂蔓延的阴尸毒核!
同时,他强忍着精神被侵蚀的剧痛,将灵识极力延伸,努力去感知、去“亲近”右前方那片被劣质筑基丹引爆后形成的、依旧散发着粘稠恶臭气息的丹煞污染区域!
“丹毒亲和…给老子…开!”
呼凡在心中咆哮!
也许是生死关头的潜能爆发,也许是“丹毒亲和”天赋在感受到外界同源“滋养”时的本能反应。呼凡感觉到自己仿佛与那片污浊的区域建立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一丝丝冰凉、粘稠、带着强烈腐蚀性和混乱精神波动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隔着数丈的距离,缓缓地、自发地向着他飘荡而来,融入他体表散发出的混乱气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