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大妈心寒(1 / 2)

聋老太太手中的那根老枣木拐杖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青砖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咚”响。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院子里炸响,震得贾张氏那肥硕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了一下,原本还在嘴里喋喋不休、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就像被人突然捏住了喉咙一样,硬生生地被堵了回去。整个院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小当那没刹住车、带着些许滑稽尾音的抽噎声,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易中海站在自己东屋的门槛里,整个人都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聋老太太那根拐杖砸在地上的声音,仿佛也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颤。尤其是那句“翠兰也是这样护着我的”,就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了他的心尖上,让他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几乎是用一种逃的姿态,迅速地缩回了屋里,然后背靠着那扇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恐惧和不安。而窗外,贾张氏在聋老太太那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和冉秋叶毫不掩饰的鄙夷注视下,终究还是没敢再吭一声,只能灰溜溜地扯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狼狈地回贾家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匆匆结束了,但易中海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老太太的拐杖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他的心口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而且这些涟漪还在不断地扩大,让他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易中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他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鬼使神差地从床底下翻出了那个已经被遗忘很久的旧相册。相册的表面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在诉说着它被冷落的岁月。

易中海轻轻地吹去灰尘,打开了相册。昏黄的灯光下,那些泛黄的照片显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人——年轻的杨翠兰。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笑容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依偎在他的肩头。照片的背面,是杨翠兰年轻时那娟秀的字迹:“1934年,我们结婚啦!”

易中海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已经褪色的墨痕,仿佛能感受到杨翠兰当年写下这些字时的心情。那笑容里的光,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一股迟来的、混杂着钝痛与酸楚的悔意,像冰冷的潮水一般,悄然漫过他的心堤。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易中海就早早地起了床。他揣着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里面装着他的“私房钱”,还有那两斤勒紧裤腰带才舍得买的五花肉和一袋白面,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到了西厢房的门前。

门开了。杨翠兰站在门里,身上是那件半旧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得有些发毛。她的眼睛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没睡好。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易中海喉头发紧,准备好的话堵在嗓子眼,只笨拙地把东西往前递,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翠兰……我……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这些年是我糊涂,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这钱你拿着,”他掏出那个沉甸甸的信封,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是我这些年……偷偷攒的。”

杨翠兰的目光落在那信封上,又缓缓抬起,落在他布满深刻皱纹的眼角和一夜之间似乎更加花白的鬓角上。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欣喜或激动,只有一种深深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她没接肉和面,只是捏着那个信封,指关节微微泛白,声音轻得像叹息:“老易,你这是何苦……”她侧身让开一点,“进来坐吧,东西……就不用了。”她转身去拿暖水瓶倒水,背影单薄而疏离。

易中海的心,随着她转身的动作,一点点沉了下去。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火苗,被这句平静的“何苦”吹得摇摇欲坠。

易中海走进杨翠兰那收拾得过分整洁的西厢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房间虽然整洁,但却透露出几分临时寄居的寒酸,这让他感到有些心酸。

他在屋内的小凳上坐下,目光落在那碗粗瓷碗里的白开水上。他端起碗,又缓缓放下,几乎没有喝一口。想说的话在喉咙里翻滚,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杨翠兰静静地坐在对面的小凳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显得沉默而疲惫。易中海凝视着她,心中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易中海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无法挣脱。终于,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西厢房,留下那两斤肉、一袋面和那个鼓囊囊的信封,孤零零地摆在桌角。

门关上的瞬间,杨翠兰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有些空洞。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个信封。指尖轻轻触碰着信封,她能感受到里面厚厚一沓钞票的硬度。

她微微掂了掂信封,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这并不是一笔巨款,而是一块沉重的、需要遗忘的石头。她随手将信封塞进了炕柜最里面的角落,然后转身,继续回到小凳上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暗橘色的晚霞。易中海在自家小厨房里,对着半锅熬得有点糊了的棒子面粥发愁,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再去西厢房。他洗了把脸,特意换了件干净的灰布褂子,对着墙上那块裂了缝的小镜子照了照,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屋门。

刚迈出一步,一股浓烈的廉价雪花膏混合着头油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贾张氏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扭着肥硕的腰肢,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碗里堆着几块油腻腻的肥肉片子,那肉皮上的毛茬都没拔干净。

“哎哟,一大爷!”贾张氏的声音拔得又尖又高,恨不得整个后院都能听见,“您瞅瞅,我这一锅红烧肉刚出锅,香着呢!想着您一个人开伙也不容易,赶紧给您送一碗尝尝鲜!”她一边说,一边就熟门熟路地往易中海屋里挤,那碗油汪汪的肉几乎要蹭到他新换的褂子上,“您快趁热吃!这肉啊,就得刚出锅才够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