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海站在一旁，低声道：“那天我在码头。看到老陈头最后一个下船。他抱着这块牌子，往调度室跑。后来听说，他进去就没出来。”
陈岸抬头，望向审讯室。
“我要进去。”
守卫拦了一下，技术员出示证件。他们重新进入审讯室。
陈天豪看到那块工牌时，整个人僵住了。
“这不可能……”他喃喃，“那种环境，金属怎么可能存下声音……”
“但它就是存下来了。”陈岸将工牌放在桌上，正对着他，“你烧了文件，毁了记录，可你忘了，有些东西比纸结实。”
陈天豪死死盯着那块锈铁，嘴唇微微颤抖。
“你以为你是英雄？”他忽然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爸是烈士？他就是个傻子。为了几个外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你觉得不值。”陈岸说，“但他觉得值。”
“那你呢？”陈天豪看着他，“你现在这么做，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出气？”
陈岸没有回答。
他再次将声呐仪贴回椅背，按下播放。
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非要有人负责，我来。”
一遍，又一遍。
陈天豪抬手捂住耳朵。
“够了！”他怒吼，“你想听多少遍？他已经死了！三十年了！你还想怎样！”
“我想让你记住这一天。”陈岸声音很轻，“就像他记住每一个该返航的日子。”
陈天豪放下手，脸色灰白。金笔滚到桌角，跌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门外，陈小满站在走廊尽头，指尖拨动算盘珠子。一下，两下，三下。
周大海拄着鱼叉，独眼凝视着审讯室的玻璃。
技术员低头检查设备，确认数据已上传至司法库。
陈岸坐着，手中紧握那块工牌。冰凉的金属边缘划得掌心生疼。
他没有松手。
灯忽地闪了一下。
陈天豪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怪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说，“你知道当年是谁批准那个计划的吗？”
陈岸静静看着他。
“你爸的名字出现在文件上，不是因为他参与。”陈天豪缓缓道，“是因为他必须被写进去。一个替死鬼，总得有个身份。”
“你说什么？”
“那份文件，根本不是他签的。”陈天豪盯着他，“签名是假的，职位是编的。可编号是真的。-——那是清除计划的第一批目标代号。”
陈岸手指收紧。
“你们把他当工具。”
“我们把他变成符号。”陈天豪说，“一个用来掩盖更大错误的符号。”
陈岸站起身，将工牌重重拍在桌上。
“可你忘了。”他说，“符号不会说话。但他会。”
他按下播放。
父亲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快返航！别信预报！！”
一遍，又一遍。
陈天豪闭上了眼睛。
陈岸转身走向门口。
手触到门把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他回头，看见陈天豪额头抵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
无人言语。
陈岸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灯光昏黄。陈小满迎上来，一句话也没问。
周大海点点头，扛起鱼叉。
技术员抱着设备默默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大楼出口。外面天已破晓，海风涌入。
陈岸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审讯室。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胸前口袋。
那里装着父亲的工牌。
风掠过耳畔，仿佛还带着那一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