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浓墨般的黑暗吞噬了商阳城的轮廓。屈曲和丘银两人,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脚步虚浮,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勉强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廉价客栈,到二楼让人搀扶着进了房间,一头栽倒在散发着霉味的简陋床铺上。
醉仙楼的桃花酿,入口清甜绵软,后劲却如同潜伏的潮水,在他们躺下后汹涌而至。两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在翻搅,脑袋里像是灌满了滚烫的铅块,沉重得抬不起来。丘银早已鼾声如雷,而屈曲则被一阵阵尖锐的头痛和强烈的恶心感折磨得难以入眠,眼皮沉重如铁,意识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痛苦挣扎。
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的煎熬时刻,窗外死寂的街道骤然被撕裂!
“信教吧!迷途的罪人们!唯有皈依方能得救!”一个嘶哑而狂热的男声划破夜空,带着令人心悸的癫狂。
紧接着,另一个更加尖锐的女声加入了这场深夜的“布道”:“万能的主啊!祂的仁慈如海!只要我们虔诚忏悔,献上一切,祂定会宽恕我们肮脏的灵魂!”
“赎罪!唯有赎罪才能洗清我们的罪孽!拥抱主的荣光吧!”又一个声音在更远处响起,如同鬼魅的合唱。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毫无章法,时而高亢尖利,时而低沉呜咽,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碰撞、回荡,钻进屈曲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着他的太阳穴。每一次呼喊,都让他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一阵痉挛,眩晕感更是如同巨浪般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妈的……有完没完……都他妈魔怔了吗?!”屈曲痛苦地呻吟着,感觉自己的眼球都在眼眶里突突直跳,眼前金星乱冒。他只想一头扎进黑暗,彻底昏睡过去,摆脱这炼狱般的头痛和噪音。可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喊叫声,却像魔爪般死死攫住他的意识,将他拖向崩溃的边缘。
“闭嘴!都他妈给老子闭嘴!”积压的烦躁和酒精带来的暴躁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屈曲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之大牵扯得他一阵干呕。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踉踉跄跄地扑到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窗前,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窗棂,对着楼下漆黑一片的街道发出嘶哑的咆哮:“嚎丧呢?!大半夜不睡觉!明天都有正事要干!谁他妈有闲工夫听你们这群疯子在这儿鬼哭狼嚎!滚——!”
他的怒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盖过了那些癫狂的喊叫。
然而,就在他吼声落下的瞬间,楼下街道上所有的声音——那些狂热的口号、癫狂的呓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戛然而止!
世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这突如其来的寂静,甚至比刚才的喧嚣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
屈曲被这反常的安静弄得一愣,满腔的怒火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剩下茫然的眩晕。他用力眨了眨被酒精和愤怒模糊的双眼,疑惑地探出头去,想看清楼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