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冷汗浸透了里外两层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左臂外侧那道阴风留下的冻伤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刚才的凶险。右手的虎口还在微微发麻。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顾不上深究,也顾不上后怕。我死死攥紧左手那个可能装着关键线索的证物袋,右手警棍不敢有丝毫放松,目光如同雷达般疯狂扫视着四周。确认那灰影彻底消失后,我咬着牙,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头也不回地朝着土路入口的方向亡命狂奔!
冲出乱葬岗范围,踏上那条通往烂尾楼工地的土路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已经撕破了远处工地的沉闷。支援,终于到了!
当陈队那张铁青、布满血丝的脸和重案中队其他几名队员惊疑不定的目光出现在视线中时,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林默!”陈队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我,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过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撕裂的衣袖下那道暗红色的冻伤淤痕,以及我左手死死攥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证物袋。“怎么回事?!胡三爷呢?!”
“死了……”我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陈队……他死了……就在老槐树下……脖子……被扭断了……后面……有……有那个印记!”
陈队的瞳孔猛地收缩!
“还有……这个!”我将左手的证物袋递过去,里面是那个破旧的粗布包袱,“他死前……死死抱着的……可能……是关键!”
“印记?什么印记?”旁边一个年轻刑警急切地问。
陈队没有立刻回答,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一把接过证物袋,目光却死死盯着我手臂上的伤和苍白的脸:“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刚才对讲机里你说袭击?谁袭击你?”
谁?我能说什么?一团看不清形态、像烟雾又像实体的灰影?它怕强光和物理攻击?说出来谁信?!
“……不知道。”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避开了陈队探究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自己也未察觉的疲惫和茫然,“……看不清……速度太快……风沙很大……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别的‘东西’……它想抢这个包袱……”我指了指证物袋。
“东西?”陈队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模糊的回答极度不满。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我剖开。“回去再说!先处理现场!”他不再追问,迅速下达指令,“一组!封锁整个乱葬岗入口!二组!跟我进去!保护现场!法医和技术队马上就到!林默,你……”他顿了顿,“跟车先回局里!直接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然后,立刻去法医科找张主任!这个包袱,我亲自带过去!哪里也不准去!等我回来!”
命令不容置疑。我被两个队员几乎是架着塞进了警车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透过车窗,我看到陈队带着人,面色凝重地快速冲进了那片如同巨兽之口的乱葬岗荒草深处。
警车呼啸着驶离这片不祥之地。我靠在冰冷的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破败景象,左臂的冻伤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画面——胡三爷歪斜的死状、脖颈后那块刺眼的淤青、那团扑来的灰影、警棍劈中时那诡异的触感和凄厉的嘶鸣……
还有……那棵散发着无尽阴寒的老槐树。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过去二十多年坚信不疑的世界观无法容纳的恐怖真相。
回到市局,医务室的医生看到我手臂上那道暗红色、边缘泛青紫、如同被极寒冻伤又似被鞭子抽过的诡异伤痕,也是啧啧称奇,消毒包扎后,叮嘱要密切观察,怀疑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化学物质或低温灼伤。
我敷衍着应下,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包扎完,立刻按照陈队的命令,直奔法医科。
冰冷的走廊,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法医科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和低沉的交谈声。
我推门进去。解剖室隔壁的物证分析室内,张主任正戴着橡胶手套,眉头紧锁地站在一张不锈钢工作台前。工作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证物袋,里面正是那个从胡三爷尸体上取下的破旧粗布包袱。陈队竟然也在这里,他比我先到一步,脸色依旧铁青,正指着包袱和张主任说着什么。
“……老张,必须尽快!这东西是关键!胡三爷临死都抱着它!还有他脖子后面那个印子,和林默说的一样,和水泥厂死者身上的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
张主任点点头,目光凝重:“放心,老陈。胡三爷的尸体已经在路上了,到了马上解剖。至于这个……”他拿起一个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证物袋里的包袱,“外层是普通粗布,很旧,上面沾有大量泥土和……疑似血迹的污渍。我需要先对它进行无损检查,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或微量物证,然后再拆开看里面……”
他的话音未落,目光扫到了门口的我。
“小林?”张主任看到我,尤其是看到我包扎着的手臂,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来了?正好,你手臂上的伤怎么回事?医务室怎么说?”
“皮外伤,冻伤,观察。”我简短回答,目光却死死盯在工作台上那个证物袋里的包袱上。它就在那里,那个胡三爷用生命守护、那个灰影拼死也要抢夺的东西!
陈队也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在我包扎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一种沉重的意味:“林默,把你在现场看到的一切,尤其是关于胡三爷的死,还有你遇到的‘袭击’,详细地、一字不漏地告诉张主任和我!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我知道,无法再回避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到达老槐树、发现胡三爷尸体、检查印记、尸体异动、遭遇阴风、最后在逃离时被灰影袭击抢夺包袱的过程,尽可能客观、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阴符缉凶录》口诀的部分,只说自己是高度警觉下做出的反应。
当我描述到那团从风沙中扑出、形态模糊如烟似雾、被警棍劈中后发出非人嘶鸣并逸散黑气的灰影时,陈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而张主任的眉头则拧成了一个死疙瘩,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疑虑。
“……就是这样。它似乎很怕强光,被警棍击中后受了伤,爆闪过后就消失了。”我结束叙述,喉咙干涩。
解剖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
“灰影……嘶鸣……怕强光……”张主任喃喃自语,像是在消化这超越常理的信息。他沉默了几秒,突然抬起头,目光变得异常锐利,看向陈队:“老陈,林默带回来的另一件东西呢?编号SN715那个?”
陈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正是装着那枚灰白玉蝉的SN715。“在这,技术队初步检查过,就是块劣质玉石,雕工粗糙,没发现指纹和生物痕迹。怎么了?”
张主任没说话,他戴上新的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SN715证物袋。他没有打开,只是隔着袋子,用镊子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里面那枚冰冷的玉蝉。
然后,他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凑近了仔细观察玉蝉的表面,尤其是头部那个不规则的孔洞。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张主任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他放下放大镜,又拿起一个便携式的非接触式红外测温仪,隔着证物袋,对准了玉蝉。
测温仪的激光红点落在玉蝉上。屏幕上的数字跳动了几下,稳定在一个常温的数值。
但张主任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凝重。他没有放下测温仪,而是缓缓地,将探测头移向了……那个装着胡三爷包袱的证物袋方向!
就在探测头靠近包袱证物袋大约半米距离时——
滴!滴!滴!
原本显示常温的测温仪屏幕,数字突然开始剧烈跳动!一路向下狂跌!瞬间突破了零度!还在继续下降!
-5c…-10c…-15c…!
探测头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包袱!甚至隔着证物袋!但仪器却显示,以那个包袱为中心,周围半米范围内的空气温度,正在急剧降低!而且,越靠近SN715玉蝉,这种降温的趋势似乎……越明显?!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冰冷的联系!
“这……这不可能!”张主任失声低呼,拿着测温仪的手都有些发抖!他猛地将探测头移开,屏幕上的数字又迅速回升到室温。
陈队和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物证分析室!
张主任猛地将测温仪拍在桌上,眼神死死地盯着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证物袋——装着玉蝉的SN715,和装着胡三爷包袱的那个。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
“低温场!它……它在吸收热量!或者说……它在散发一种仪器能捕捉到的……‘负能量’?!这……这完全违背热力学定律!”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我,“小林!你刚才说,袭击你的那个‘灰影’,被你的警棍打中时,感觉像劈进了冰冷的浓雾?而且它受伤后逸散出黑气?”
“是!”我用力点头,心头同样翻江倒海。玉蝉和包袱之间,竟然有这种诡异的联系?它们都在散发……“负能量”?
张主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老陈!立刻!把这两个东西!还有胡三爷尸体指甲缝里的泥土、他胃内容物样本、水泥厂死者身上那个未知残留物样本!全部!加急!送省厅特殊物证分析中心!用最高保密等级!我亲自写报告申请!这事……太邪门了!常规手段根本解释不了!”
陈队脸色铁青,显然也被这诡异的现象震撼了。他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好!我马上安排!加急通道!”他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张主任则转向我,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小林,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特别的事情?特殊的东西?
那个穿清朝官服的干瘪老头……
那本《阴符缉凶录》……
残缺的指路黑影……
坟洞里呜咽的鬼脸……
还有老槐树下那无声无息的死亡和诡异的灰影……
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最终,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没……没什么特别的。”那个荒谬的梦和那本破书,现在说出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张主任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手臂的伤注意观察,有任何异常,立刻去医务室,或者直接去医院。等省厅那边的消息。”他挥了挥手,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工作台上那两个散发着诡异低温的证物袋上。
离开法医科,压抑冰冷的空气似乎消散了一些,但心头那块巨石却更加沉重。省厅的特殊分析……能解开这些谜团吗?那灰影到底是什么?胡三爷包袱里又是什么?
拖着疲惫不堪、身心俱创的身体回到宿舍。关上门,反锁。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走到床前,颓然坐下。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下那个储物箱。
《阴符缉凶录》……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弯下腰,将那个油布包裹的长条形木盒拖了出来。打开盒子,取出那本线装古书。
昏黄的灯光下,泛黄脆弱的书页散发着陈年的气息。我翻动着,目光扫过那些鬼画符般的图案和晦涩的口诀。昨夜临时抱佛脚记下的“行险涉幽篇”口诀再次浮现脑海。
心念守一,引气归元……
引气归元……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口诀和注解,尝试着集中精神,摒弃杂念,去感受那虚无缥缈的“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里一片死寂。手臂上的冻伤隐隐作痛。
毫无感觉。依旧是毫无感觉。疲惫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自嘲地准备将书扔回箱子时——
嗡!
书页!我指腹下正在翻动的那一页书页,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的震动!
不是错觉!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骤然一停!
目光死死锁定在我手指按着的地方!
那页纸上,原本绘制着一个复杂难懂的符箓图案,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小字。而此刻,就在那符箓图案中心,一个原本并不起眼的、如同装饰纹路般的墨点……竟然……正在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幽绿色光芒!
那光芒一闪而逝,如同呼吸般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灵性!
与此同时,我腰间战术腰带内侧暗袋里,装着SN715玉蝉的证物袋位置……一股极其微弱、却同根同源的冰冷波动……似乎……隐隐呼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