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形轻得像一阵风,青布夜行衣擦过帐篷边缘,连一丝响动都未曾留下;
脚尖在结了薄霜的地面上一点,借力飘出数丈,落地时只压弯了几根枯草。
路过堆放粮草的土台时,他手腕一翻,身形骤然下坠,借着草垛的掩护,像一片落叶般无声滑落,正好躲在两捆麦秸之间。
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额发,他毫不在意,只侧耳听着不远处哨兵的鼾声,指尖飞快地拨开挡路的麦秆,几个起落间,便绕过了三道岗哨、一处鹿角栅,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中军帐附近。
中军帐是双层牛皮缝制,顶上插着两面皂旗,灯火通明得像座小太阳,光线透过帆布的缝隙漏出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帐内隐约传来碰杯声、哄笑声,还有童贯带着醉意的狂妄嗓音,混着酒气与烤肉的油脂香,从帐缝里飘出来:
“……梁山草寇,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明日一早,本帅便率军踏平孟州,活捉那王进、武松,到时候论功行赏,让陛下龙颜大悦!”
时迁在帐外的老槐树下阴影中听得真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缓缓从怀中摸出三个拳头大小的铁疙瘩——
那是金钱豹子汤隆耗费三月心血研制的“轰天雷”,铁皮包裹着硝石、硫磺,封口处缠着浸了油的棉线引信,沉甸甸的压手,却藏着毁天灭地的威力。
时迁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打火石上灵巧一擦,火星溅起,瞬间点燃了火折子。
橘红色的火苗在他掌心跳动,引信“滋滋”地冒出青烟,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还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时迁眼神一凛,手腕猛地一甩,三个“轰天雷”顺着帐角的阴影划出三道弧线,“咻咻”几声,精准地落入中军帐西侧的马厩之中——
那里堆满了过冬的干草,几十匹战马正低头嚼着草料,鼻息喷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
做完这一切,时迁毫不停留。
时迁身体一矮,贴着帐篷的帆布缝隙飞速后退,夜行衣与帆布摩擦出极轻的“沙沙”声,被帐内的喧闹彻底掩盖。
就在他刚刚隐入另一处帐篷阴影的刹那——
“轰隆!轰隆!轰隆!”
连续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马厩的木栅栏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屑、干草和碎石裹挟着火焰四溅,滚烫的火星落在附近的帐篷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受惊的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前蹄扬起,挣断缰绳,疯狂地四处奔逃。
它们撞翻了旁边的兵器架,长枪、短刀散落一地,又踩倒了睡梦中的士兵——
那些士兵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衣衫不整,有的只穿了单衣,有的光着脚,被马蹄踏中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整个营寨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敌袭!敌袭啊!”
哨兵的惊呼声划破夜空,带着极度的恐慌,声音都变了调。
营寨里的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懵懵懂懂地摸向兵器,却被狂奔的战马撞得东倒西歪。
黑暗中,爆炸声还在持续,火星四处乱窜,点燃了更多的帐篷,浓烟滚滚,呛得人直咳嗽。
有人在混乱中被踩断了腿,躺在地上哀嚎;
有人找不到自己的兵器,只能赤手空拳地乱跑;
还有人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以为是山崩地裂,吓得蜷缩在帐篷角落瑟瑟发抖。
马粪的腥气、烧焦的草木味、鲜血的腥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整个营寨,恐惧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时迁,早已凭借他飞檐走壁的绝技,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营寨外围的鹿角栅。
时迁脚尖在栅栏顶上一点,身形如飞燕般掠过,落地时正好踩在一堆枯叶上,只发出极轻的“噗”声。
几个翻身,时迁便钻进了营外的密林,青布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与恐慌,还有漫天飞舞的火星,映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