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押司是被窗棂上的雀儿吵醒的。
他一骨碌坐起身,只觉浑身松快,往日里那股子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的酸软竟去了大半。
伸手摸了摸后腰,昨夜还动弹不得的地方,此刻竟能随意扭转。
他掀了被角下床,赤着脚在地板上踱了两步,脚下生风,竟比年轻时节挑着货担走码头时还要轻快。
“怪哉!”王押司摸着下巴,瞥见桌案上那碗喝剩的残茶——
是裴如海昨夜下了蒙汗药,意图让潘巧云喝下的。
幸好王押司听了杨雄的劝诫,当夜及时回家,将茶水一饮而尽,潘巧云才逃出了魔爪。
“原来做法事竟有这等神效!”王押司顿时眉开眼笑,扯开嗓子喊迎儿,
“快!去报恩寺请裴师傅来!再备一桌素宴,越精致越好,我要谢他!”
迎儿刚掀帘进来,闻言吓了一跳,偷眼瞧内室——
潘巧云正坐在镜前梳头,听见这话,握着木梳的手猛地一顿,乌发垂落肩头,遮了半张惨白的脸。
不消一个时辰,报恩寺的素宴便摆开在堂屋。
八仙桌上铺着月白布单,八道素菜摆得齐整,倒比荤腥宴席更见巧思。
冷碟是“三丝素鲍”,用魔芋仿了鲍片的模样,切得薄如蝉翼,与黄瓜丝、胡萝卜丝拌在一处,淋了花椒油,面上撒把白芝麻,看着就清爽;
“蜜汁莲子”选的湘莲,去了苦心,用冰糖蒸得酥烂,盛在白瓷碗里,莲子胀得饱满,汤汁稠得能拉出丝来。
热菜更见功夫,“素烧鹅”用油皮裹了香菇、笋丁,卷成鹅颈模样,炸得金黄,再用酱油、冰糖煨透,摆在盘里竟有几分肥鹅的油润;
“罗汉斋”是寺院常菜,却也用了猴头菇、竹荪、木耳等十八种干货,在砂锅里慢炖了三个时辰,汤汁浓得挂勺,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最妙是那道“翡翠鱼圆”,把菠菜汁揉进豆腐里,挤成圆子在沸水里汆过,捞出来浇上用菌子吊的清汤,绿莹莹浮在碗中,倒像极了江里的翡翠鱼。
王押司坐在上首,红光满面地给裴如海斟茶:
“裴师傅,您这诵经声真是神药!昨夜我沾枕便睡,今早起来浑身是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