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州城外的月色被一层薄云遮了大半,昏昏沉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王进褪去锦袍铠甲,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挽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脚上蹬着双磨穿了底的草鞋。
他往脸上抹了把混着草木灰的泥水,将原本端正的眉眼遮得浑浊,又把头发揉成乱糟糟的毡团,乍一看,活像个在城外讨生活的短工。
三名亲卫也扮作樵夫模样,背着空柴篓,腰里别着锈柴刀,紧随其后。
四人猫着腰,借着护城河沿岸的芦苇丛掩护,一步步挪到城墙下的阴影里。
城头上的灯笼每隔两丈便悬着一盏,昏黄的光晕在砖石上晃来晃去,映出哨兵来回踱步的影子。
“踏、踏、踏”的脚步声顺着城墙传下来,夹杂着偶尔的咳嗽声和低声呵斥——那是哨兵在互相提醒“莫睡死了”。
王进按住亲卫欲动的手,等一队巡逻兵走过,灯笼光移向西侧,才低喝一声:“走!”
四人贴着墙根疾行,耳朵里满是自己的心跳和护城河的水声。
王进一边走,一边借着灯笼掠过的瞬间,快速扫视城墙:
新砌的砖石泛着冷硬的白,石灰勾缝严实;旧墙则爬满青苔,砖缝里塞着枯草。
他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掌心,忽然在一处停下——
这段城墙比别处矮了半尺,墙砖颜色偏暗,接缝处的石灰有细微的龟裂,墙根甚至能看到几处被水浸泡的痕迹。
“记下来。”王进低声道,亲卫立刻摸出炭笔,在藏在柴篓夹层的羊皮纸上做了个标记。
往前又挪了数十步,便到了护城河最窄处。
水面泛着油光,隐约能看到水底晃动的黑影——
那是王仁义为防偷渡,特意扔进河里的鳄鱼,白日里曾有兵卒亲眼见它们撕碎过一只落水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