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渐歇,暮色中的一线天蒸腾着腥气。
段三娘望着山道上横陈的禁军尸首,将带血的弩箭狠狠插进石缝。
远处朱勔大营方向传来闷雷般的操练声——王庆的伏兵已经在朱勔大营外的山坳里守候多时。
看着酆美落荒而逃,段三娘本想率众出击,可她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此刻,王庆率兵在外,一旦倾巢而出,失去了隘口地势险要的优势,房山寨便成了无险可守的空壳。
禁军仓皇逃窜十余里,酆美在泥地里滚鞍下马,左手死死按住肩头箭杆,鲜血顺着玄色战袍洇开,将龙纹刺绣染成暗红。
“啊!”酆美不甘地狂吼一声,咬着牙猛然发力,“咔嚓”脆响惊飞林间宿鸟,半截箭杆带着碎肉坠地,血水溅在青石板上竟腾起白气。
“传令下去!”酆美甩了甩手上血珠,双鞭重重磕在马鞍上,震得马鬃倒竖,“清点伤兵,能握刀的都给我站出来!”
六百残兵勉强列成阵仗,人人盔歪甲斜,却被主将眼中的凶光激得重燃凶性,副将扯住缰绳劝阻:
“将军箭伤未治,不如先回大营……”
话未说完,酆美反手一鞭抽在副将脸上,鞭梢扫过之处皮开肉绽:
“朱勔大人在前方督战,面对区区几百贼寇,我等却要做缩头乌龟,如何对得起官家大恩?”
酆美踩着倒伏的旌旗跃上土丘,断箭伤口处的鲜血不断滴落,“再敢言退者,立斩!”
暮色四合时,一线天谷口燃起数十堆篝火。
酆美命人砍伐荆棘结寨,鹿角拒马层层叠叠拦住去路。他倚着牛皮帐,任由军医剜出箭镞,却死死盯着隘口方向:
“传我将令,明日起三班倒围困,一粒米一滴水都不许送进山寨!段三娘,某倒要看看,你这雌儿能硬撑几时!”
帐外夜风呼啸,将酆美染血的誓言卷上峭壁,惊起满山鸦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