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转向他,缓声道:“大哥有所不知,当日在京城郊外那村落,不敬大师曾擒得一个精通机关之术之人。据那人招供,凶手害何偌夫妇的当晚,他恰好暗中窥见了凶手的模样。”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李圳精神一振,拍案道:“既有如此清晰的线索,何须在此白费唇舌?直接依着形貌拿人便是,省得咱们这般劳心费神。”
李晚脸上笑容敛去,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哥想得太过容易了。那人所言之事,太过离奇诡谲,当时审问他的林寺丞,只当他是信口雌黄,或是失心疯发了癔症,压根未曾采信。若非前天夜里,不敬大师亲耳所见、亲眼目睹了一个与那汉子赵钊描述一般无二的怪人,恐怕大师今日也会对此事存疑。”
不敬接过话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沉声道:“便是小僧亲眼所见,至今仍是难以相信。那人的脸面,竟平滑得毫无一丝棱角,既无眼耳口鼻,亦无眉发窍穴,端的就如一枚剥了壳的熟鸡蛋一般。如此模样,叫人如何进食,如何呼吸?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圳听得一愣,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来。这般怪异的形貌,他连想象都难以勾勒,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疑虑,暗道莫非不敬大师也如那赵钊一般,一时眼花看错了?
“此事我初闻之时,亦是满心疑惑。”
李晚抬头看着树梢,沉声道:“是以回到悬镜司后,我特意去请教了司卿郑大人。”
李圳急忙追问道:“郑大人博古通今,久掌江湖事宜,他可有什么高见?”
李晚点头道:“郑大人果然见多识广,经他一番思索,还真想起一桩数十年前的旧案。当年金陵城有一户大族,家资巨万,族中老爷忽然暴毙,死因不明。就在族中上下料理后事、商议家产之际,那失踪多年、早已被断定不在人世的大少爷,竟突然现身,执意要继承家产。族中人自然不肯相信,双方争执不休,闹得沸沸扬扬。这一闹,反倒让那‘大少爷’身上的种种异状暴露无遗。后来事情越闹越大,连当地的悬镜司都被牵扯进来,几经周折,才总算查清了他的底细。此人竟是个冒牌货!”
说到此处,李晚顿了顿,语气更显凝重。
“悬镜司当即出手擒下此人,严加审讯之下,这才得知他修炼了一门名为《无相功》的邪功。此功与佛道两家所言的‘无相’并非同源,只是取了字面之意,专在容貌上做文章。这武功练到深处,便能将自身五官炼化消融,更能凭一己之力捏塑面容,模仿他人形貌举止,做到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世间竟有这等邪门功夫!”
李圳又惊又怒道:“如此妖法,若任其流传,必然祸乱天下,残害生灵,非得尽数追缴销毁不可!”
“大哥所言极是。当年悬镜司亦是这般想法,当即雷霆出击,捣毁了那修炼《无相功》的门派巢穴。只是这武功太过邪异,且修炼之法早已暗中流传,若是有人肯耗费十数年甚至十数年光阴,模仿他人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直至形神合一,再取而代之,便是至亲好友,也难辨真伪。是以当年到底有多少修炼此功之人逃脱,至今仍是未知数。”
李圳面显忧色道:“如此说来,这《无相功》岂不是遗毒无穷,后患绵绵?”
“好在这功夫修炼起来凶险万分,步步荆棘。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轻则经脉尽断,重则坠入歧途,彻底沦为五官全失、形如蛋卵的怪物,终身不得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