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缓缓收回手指,看着假张枫那凝固着复杂表情的脸,默然良久,最终双手合十低声诵道:“阿弥陀佛……”
不敬和尚对着假张枫渐冷的尸身,本欲诵念一段《往生咒》,助其解脱。然而念头刚起,便又止住。他望着那张凝固着复杂表情的脸,想起此人一生悖逆佛门、沉沦魔道,临终前更是对佛门清规嗤之以鼻,那句“满嘴慈悲,虚伪透顶”犹在耳畔。
“罢了……”
不敬心中低叹一声,“施主心志如此,强诵佛经,恐非其所愿,反成扰扰。”他终究没有念出口,只是对着尸身再次合十一礼,低声道:“阿弥陀佛,愿施主放下执念,来世……得大自在。”
他随即俯身,小心地将假张枫的尸身拖至船舱角落,寻了块相对干净之处安置妥当。看着这无名无姓、只知顶着他人身份的魔头,他摇头轻叹:“唉,连个真名都未曾留下……但愿你下一世,能真正求得个‘自如’吧。”
安置好亡者,不敬缓缓起身。墓室般的船舱内,血腥气、魔气的残余与混沌乱流的压迫感交织,气氛沉重压抑。他的目光如古井无波,扫过地上两个幸存的“俘虏”。
假刘惑依旧蜷缩在地,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而紊乱,一副重伤昏迷、人事不省的模样。然而,他那微微颤抖的眼皮,以及不敬走近时那骤然绷紧的脚趾,又如何能逃过不敬那洞察入微的《观》之法眼?
另一旁,假小李则被不敬先前以《观》之法锁住气血,形同泥塑木雕,动弹不得,只有一对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此刻见不敬目光扫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不敬步履沉稳,走到假刘惑身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他并未立刻揭穿其伪装,只是居高临下,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古寺晨钟,直叩心扉: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紧闭的眼皮,“说说吧。尔等究竟用了何等精妙手段,竟能于小僧这双还算灵光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把戏?让小僧这‘观’之一字,形同虚设,竟未察觉分毫异常?”
船舱内一片死寂。假刘惑依旧“昏迷”,呼吸声似乎更加微弱,仿佛要竭力证明自己确实不省人事。
不敬见状,脸上并无愠色,反而露出一丝淡然,轻轻颔首道:“施主不愿说,亦无妨。强人所难,非贫僧所愿。”
说罢,他目光转向一旁被定住的假小李。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是袍袖对着小李方向随意一拂!一股柔和却精准无比的真气透体而入,瞬间解开了那禁锢气血的锁关之力!
“呃啊!”假小李只觉得浑身一松,气血恢复流转,差点软倒在地。他踉跄一步,勉强站稳,脸上血色褪尽,看向不敬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面对的不是僧人,而是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不敬看着他,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这位施主,方才之事,你总该知晓几分内情吧?不妨说来听听。”
假小李浑身剧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惶恐:“大师!大师明鉴啊!小的……小的真的不知情!小的就是个听命行事的喽啰!那……那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手段,都是……都是张头儿和上头谋划的!小的只负责接应跑腿,连那替身是何时、如何混进来的都一概不知!大师饶命!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情状凄惨,赌咒发誓,只求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