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枫闭目诵经,不敬霍然转头、目露惊诧的瞬间,刘惑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不敬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神情变化。
那绝非面对未知凶险的凝重,也非是看到金棺珍宝的讶异,而是一种……洞察了某种玄机后的了然,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和……会心的微笑?
这抹微笑极其短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落在刘惑这等观察入微的高手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醒目!更让他心疑惑的是,不敬这带着深意的笑容,竟是对着刚刚还沉浸在巨大财富冲击、此刻却闭目默念经文的张枫而发!
刘惑心中暗道:“这小和尚搞什么名堂?方才还对着这银椁金棺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怎么眨眼之间,对着张枫这五大三粗、满身江湖气的镖师,反倒露出这般笑容?难不成这两人在无声无息之间,达成了某种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默契?或者传递了什么暗号?”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
“不应该啊!”
刘惑立刻在心中反驳自己。自从进入这甬道,尤其是绕过石壁甲士之后,他自认已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不敬身上。这小和尚虽然神神叨叨、语焉不详是常态,但行动上并无任何刻意隐瞒或异常的举动。他一直留意着不敬的目光、手势、气息变化,除了那习惯性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低语和沉思,以及刚才推椁盖时那不合常理的顺利带来的凝重,确实没发现他有什么其他值得特别注意的“问题”。
“可这笑容还有他看张枫那眼神绝非寻常!”
刘惑对自己的眼力有着绝对的自信。问题是,张枫刚才做了什么?不过是闭着眼念了几句经而已!难道念几句经,还能让这小和尚看出朵花来?
就在刘惑心中疑云翻涌,目光在张枫与不敬之间狐疑逡巡之际,一直闭目凝神的张枫,倏然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眼,刘惑心头便是一凛!
那双眸子,与片刻之前已然判若两人!之前的张枫,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江湖人的精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
而此刻,他眼中所有的浮躁、困惑、都已涤荡一空!唯余一片平静,仿佛能映照万物本相,却又不起波澜。
不敬一直静立一旁,此刻见张枫睁眼,双手合十于胸前,对着张枫深深一揖道:“阿弥陀佛!善哉!恭喜师兄勘破迷障,照见真如本性,得悟真我!自此灵台无垢,菩提心显,踏上大光明路途,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张枫面对不敬的大礼与赞誉,并未有丝毫倨傲或局促。他同样双手合十,躬身还礼,动作间竟带着一种与往日刚猛截然不同的圆融气度。
“大师谬赞了。我辈修行人,达者为先,不论年齿。大师此刻,早已臻至‘法二无我、我法二空’之妙境,般若智慧深如渊海,此境离那‘烦恼断尽,应受供养’的阿罗汉果位,不过一步之遥,证得菩提只在须臾之间!此等境界修为,实非张枫所能企及万一。大师实乃我辈前行之明灯,当为张枫敬仰之长辈!”
一旁的刘惑听得心神大震,他好歹也是松江府的秀才,什么“真我”、“路途”、“法二无我”、“我法二空”、“阿罗汉果位”……这些佛门术语那也是一清二楚。他看到张枫睁眼后气质大变,不敬就突然称兄道弟,然后张枫又把不敬捧成了什么“长辈”、“明灯”,境界高得吓人。也诧异于这不起眼的小和尚差一点就能受香火供奉?
小李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就听懂了一个“罗汉”,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话本中少林寺罗汉堂里那些凶神恶煞的罗汉雕像和拳法。他看看气息沉静、宝相庄严的张枫,又看看面带微笑、高深莫测的不敬,最后茫然地看向一脸便秘表情的刘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张叔父念经念傻了,大师也跟着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