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一道微弱的佛光扫过,张枫眼前的诡异景象骤然消散。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浊气,定睛环视四周——哪有什么灰暗的雾气?哪有什么蛊惑的耳语?他竟仍在破庙之中!
不敬那一声佛号,声如洪钟,震得残破经幡微颤。他看着周身笼罩在扭曲真气中的袁通,缓缓道:“袁道友周身煞气冲天,凝而不散。看来白莲教自净土宗脱胎而出,行的却非光明大道。”
袁通体内真气奔涌如沸,面上却扯出一个狞笑,在这运功的紧要关头,竟还能反唇相讥。一开口,齿缝中渗出些许血沫,嘶声道:“正道?嘿嘿……那净土宗祖庭东林寺,算不算正道?如今不正是我教圣女圣驾行宫?”
不敬敛颜道:“袁道友所言甚是,小僧苦思冥想也没想明白,堂堂当世最强佛门宗派之一的净土宗,怎么就会被白莲教鸠占鹊巢,就算还有悟真寺,玄中寺,被你们这一番动作下来,也是元气大伤,封山闭寺三十年。”
净土宗三个字,像一把刀,突然刺进袁通的耳朵。
他的脸原本像一张死人的面具,只有眼睛偶尔转动,嘴唇偶尔翕动。但现在,这张脸突然活了——不,不是活了,而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狠狠揉捏、撕扯!
狂热、怨毒、追忆、扭曲的虔诚……无数种情绪在他脸上翻滚,如同沸油泼进冷水,炸裂、碰撞、扭曲,最终凝固成一种东西——仇恨!
不敬藏在宽大僧袍下的手突然握紧,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袁通的表情。原来,这个如同人偶一般的白莲道人也会恨。
月光照在青石板上,冷得像刀锋。
袁通忽然笑了,笑声比夜枭更凄厉。
“三十年……贫道恨不得它永远消失在人世间才好!”
袁通的手慢慢抬起,像一片落叶飘在空中。
方才还翻涌如沸的内力,此刻已无影无踪。那股能让重伤的张枫眼前浮现血海的煞气,也突然消散得干干净净。
现在站在那里的,不过是个俊朗的男人。僧袍披身,却束着道冠。月光照在他脸上,倒显出几分出尘。任谁也看不出,就在片刻之前,他还是个非佛非道,似颠似魔,像木胎泥塑,无几分活人气息的白莲道人。
可在一旁的张枫却更紧张了,就连在体内运转疗伤的内力都差点出了岔子。
最可怕的不是恶鬼,而是恶鬼突然变成了菩萨。
袁通忽然笑了。
他的笑很轻,却像一把刀,慢慢割开夜的寂静。
贫道在等行功完毕。他说。声音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然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不敬身上,嘴角微微上扬:你这小和尚,又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