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克劳斯哼唱着记忆中的旋律,踏上了台阶。
“尽管我当时并不在场”
(AlthoughIwasntthere)
“他却说我是他的朋友\/这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hesaidIwashisfriend\/whichcaassosurprise)
两名穿着干净作训服的年轻人从楼上走下。
他们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脸上挂着阳光开朗的笑容,仿佛周围的黑暗都因此散开了几分。
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克劳斯听到了“驻地”、“人手”以及“指挥部承诺的后援”之类的词句。
他们看到了克劳斯的装束,自然而然地将他视作同类。
他们没有打招呼,但经过时,都朝他投以友善的微笑。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
(Ispoketohiseyes)
“我以为你早已独自死去\/在很久很久以前”
(Ithoughtyoudiedalone\/Alonglongtiago)
克劳斯保持着匀速,直挺挺地向上走。
那两人不得不让开道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的青年,兴许是听出了他哼唱的旋律,在与他错身之后,忽然饶有兴致地,用口哨轻声附和了起来。
“哦不,不是我\/我们从未失控”
(ohno,not\/weneverlostntrol)
“你正面对着\/那个出卖了世界的人”
(Yourefacetoface\/withtheanwhosoldtheworld)
既视感攫住了克劳斯。
他能听到他们充满希望的、精神饱满的声音,
能看到他们健康而矫健的身躯,
能注意到他们那完整未破损的衣物,
以及附着在他们身上的、那个被承诺的、尚未被戳破的未来。
这就是曾经的他。
而他们,也终将成为现在的他,成为克劳斯·施密特。
不,也许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就像队伍里的其他人一样。
就像所有已经死去的人一样。
他本该和他们一同死去,但他活了下来。
他耳边的声音愈发清晰,脑海中响起了曲中的吉他间奏。
“我笑着与他握手\/然后转身回家”
(Iughedandshookhishand\/Andadeywaybackho)
“我曾寻觅归宿与故土\/为此游荡了岁岁年年”
(Isearchedforforandnd\/ForyearsandyearsIroad)
“克劳斯·施密特?”
一个声音,带着惊讶。
克劳斯略微迟疑了一下。
“军士长克劳斯?”
他终于确信是自己在被呼喊,尽管对方念自己姓氏的发音极为不标准。
一个男人,一个同样穿着灰色作训服的男人,从二楼会议室的门口探出头来。
光线从他背后照来,将他的面孔隐藏在一片模糊之中。
“我投去空洞的凝视\/我们筑起了百万山丘”
(Igazedagazelessstare\/wewalledaillionhills)
“我们一定早已一同死去”
(wethavediedalong)
“你不是应该在防线上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疑惑地问。
“我来见卡迈克尔上校。”
克劳斯平静地回答。
他并没有预先想好答案,但却非常迅速地说出了这句真相般的谎言。
“你有预约吗?上校的工作非常忙。”
“他有预约。”
男人略一犹豫,似乎在思考这句意义不明的话的真实含义。
他皱起了眉头,感到困惑,并决定再次开口,向声音的主人询问清楚。
但就在他张开嘴的前一刻,克劳斯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男人的额头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洞。一个边缘整齐的、深红色的洞口。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才姗姗来迟地在走廊中回荡开来。
克劳斯惊讶地发现,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他的感知竟然能捕捉到子弹先于声音抵达的瞬间。
过去,这种时空的割裂感只存在于他观察朋友们的死亡之时
——先是临近目标身上溅起一团血雾,然后,缓慢的枪声才从远方敌人的手中,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他的感知中,他好像成为了自己曾经的敌人。
“谁知道呢?不是我”
(whoknows?Not)
“我从未失控”
(Ineverlostntrol)
枪声引来了关注。
短促的惊呼从会议室内响起。
克劳斯毫不犹豫地将还在冒着青烟的手枪收回枪套,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一支p7冲锋枪的握把
——他不知道这支枪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边的,它仿佛一直在那里,等待着被召唤。
他打开保险,身体下沉,摆出突击姿势,冲向半开的门。
他已经停止了哼唱,但脑海中的乐曲声却并未停止。
吉他、贝斯与鼓点的声音,反而因他自身的静默和环境的骤然爆发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激烈,在他的颅内掀起了一场风暴,并很快扩散,席卷到整个世界。
“你正面对着
那个出卖了世界的人”
(Yourefacetoface
withtheanwhoSoldtheworld)
他的脑海中,演唱声和乐器声同时炸响。
门,被他一脚踹开。
枪口喷吐出长长的火舌。
他甚至没有看清屋内的具体目标,高达每分钟九百五十发的理论射速,便让4.6毫米口径的子弹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覆盖了他视野中的一切。
一切被染上了血色。
木屑、纸张、石膏板的碎屑在弹雨中漫天飞舞。
他没有立刻看清屋内有多少人,有什么人,但他确信,那都是叛徒。
只有叛徒才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枪口前,出现在子弹的落点上。
任何人,都不能污损他的荣光,就如同他们之前所有那些无耻而卑劣的行径一样。
只要罪恶找上了他们,他们便都是罪人。
这毋庸置疑,也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