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架设的天线刺向夜空,各种堆积如山的箱子与散落在地的工具,以及几台正在低声轰鸣的柴油发电机,共同构筑了这幅庞大、粗粝且令人震撼的画卷。
篝火的烟味、啤酒发酵的麦香与点燃的烟卷的辛辣气息始终徘徊。
这里是乔丹尼·沃尔普团队及其支持者驻扎的核心营地,全国两个分发点中规模较大的一个。
沃尔普和他的核心团队在全国巡回演讲,用理想的火焰点燃听众,再用金钱的承诺将其中最坚定的一部分吸引至此。
他们在这里接受最终的“使命”,并带走被存放在一个个银色的金属保险箱中的金钱和装备。
米娅的目力所及,就能看到上百个这样的箱子被码放在一起,她不能看到的则更多。
箱体由合金制成,设有一种极其严密的数字密码锁,只有在规定日期之后才能通过特定指令开启。
箱内是成捆的友元,以及由伊米塔多公司提供的工具
——高压烟雾弹,军用级燃烧弹,高亮曳光弹,不一而足。
她看到了扎亚茨。
那个发际线略高的年轻人,正和他的同伴们一同将最后一批箱子从一辆福特重卡的后车厢上卸下,交到一群等待着的支持者手中。
那群人里,有两位留着浓密大胡子的卡车司机,一位脸上布满深刻皱纹的农场主妇,一个看上去比那些箱子高不了多少的青少年。
还有一个戴着红色棒球帽、身穿星条旗t恤的乡村老人。
扎亚茨是这一整片营地的总负责人。
在沃尔普亲自于各地演讲的时候,掌握着与公司直接交流渠道、并深得沃尔普信任的扎亚茨,自然而然地担任了这个职位。
另一片营地的负责人,是丹尼尔·米勒。
“扎亚茨先生。”
“米娅?”
扎亚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旁边另一位组织成员低声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岗位,向她走来。
“沃尔普先生有什么指令吗?”
“暂时没有。”
“好的。工作辛苦了,米娅,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您太客气了,您的工作比我忙得多。”
米娅的视线扫过周围那片繁忙而有序的场景,
“把这些分发到每一个人手上一定很累,这可足足有数千个。”
“事实上,不止于此。”
扎亚茨纠正道,“今天被分发下去的材料箱,有数万个。”
“难以想象!”
“数量本身不是问题。
更大的麻烦是,箱子有不同的种类。
一类用于制造标语、宣传涂鸦;
二类用于制造小规模骚乱和爆炸;
三类用于直接对抗军警和其他官方武装;
四类是提供给特种作战单元的;
五类是小体积的便携式导弹模块……一共有十四个类别。
我们需要根据不同的用途和预设的配比,精准地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由他们带向全国。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听上去就非常麻烦。但您好像做得不错。”
米娅指了指远处。
“不错”这一点并不需要用语言来提炼。
事实肉眼可见。
几乎没有人因为等待而表现出不满或愤怒,没有任何争执或争吵,一切都秩序井然。
当然,这其中或许有一些其他因素在起作用——比如那些在营地各处巡逻的、穿着狼棕色作战服、手持ScAR突击步枪的壮汉。
他们来自顶峰集团。
在经历了痛苦的结构改革、残酷的内部淘汰和全面的法律洗白之后,
顶峰集团正式从一家不那么干净的白手套公司,转化为了一家与cIA有密切合作的跨国合法犯罪组织——合友利坚的法,犯全世界的罪。
这些沉默的合同兵,的确能让人们变得更安分理智,更服从管理。
虽然有不少人曾向米娅抱怨过这些人不好沟通、不近人情——对于这样一位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女士,多数男人都能卸下防备,畅所欲言。
但终究,没人能公开反对这些人的存在。
更何况,对未来的期待会让多数人忘记一些细节上的烦恼——每个箱子里,都有上万友元的现金。
这是他们已经知道的经费,也可以被视作报酬。
“我拿了很高的收入,所以我必须做到最好。”
扎亚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也正是因为您做得很好,您才会有这样一笔收入。两者相辅相成。”
“另外,复仇也很重要。”
“当然,您最终是为了复仇——这让您充满魅力。”
米娅深以为然。她抬起手,不经意地掠过耳畔的秀发,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耳垂上的饰品。
那是一对翡翠耳环,在远处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而幽深的光泽,如一小片被封冻的、来自热带雨林的浓荫。
“我用沃尔普先生给的报酬买了这个,您觉得它怎么样?”
“非常好看,非常合适。它会让您更受欢迎。”
“这就是我的工作的价值和意义。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成为更有价值的女性。
这是一条捷径,我必须把握住。我想,您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完全同意。”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会心一笑。尽管各自对这番话的理解不尽相同,但他们却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深刻的的共识。
双方的距离,不知不觉间靠近到了一个暧昧的界限。
一种无声的、相互吸引的磁场悄然出现,而且,他们似乎都对此毫不排斥。
忽然,扎亚茨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面有着AoLEd屏幕的智能手表。
“怎么了,扎亚茨先生?”
“公司的人半小时后抵达,我们需要开一次作战会议。”
“我可以参与吗?”
米娅的眼中闪过热切。
“你可以以沃尔普先生代表的身份参与。”
米娅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不满的情绪一闪而过。
但她旋即将其掐灭,脸上恢复成一副不引人注目的、迷人的微笑表情,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