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就聊天气。”
“可能是因为我刚结束工作。
你知道的,这家店的老板就是个曼彻斯特移民,虽然他好像是个利物浦球迷。”
吉伊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不过你说的没错。西南风,风力二级,湿度百分之四十五。
这个天气……很适合去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做那件事。”
她朝他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火焰。
扎亚茨茫然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脸颊微微发烫。
吉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爸妈去卡特琳娜岛度假了,三天。
所以,现在家里没有任何人。”
“真的?那……那太好了。”
扎亚茨一时间语无伦次。
“是的,太好了,我们可以——”
吉伊忽然打住了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你的工作怎么样?”
“很顺利,非常轻松。”
“薪酬呢?”
“一小时十四美元。”
“你可以试着提一下涨工资的请求。”
吉伊建议道。
“很难,他不会理会的。”
扎亚茨摇了摇头,脸上的兴奋稍稍褪去,代之以一种与相貌、年龄不契合的现实感,
“现在需要工作的人太多了。
想安排这样一份工作太容易了。
如果工资给得高了,他完全可以去招聘更好的人选。”
“比如?”
“UcLA或者南减大的研究生,尤其是文科的,”
扎亚茨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模仿那些人如履薄冰的样子,
“为了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可以不择手段,就好像自己从来没上过大学一样。
幸好那些毕业生现在依然只对全日制的工作感兴趣,不然可能连这份兼职都会被抢走
——学位这东西,只有在互相比较时才能发挥作用。”
“好吧。”
吉伊应了一声,迈开脚步,两人并肩在人行道上走着。
“你心里想的和说的不同。”
扎亚茨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
“我说‘好的’。”
“但你想的是‘这不好’,”
扎亚茨说,“你没说实话。”
吉伊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面对着他。
夕阳的光线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是的,这不好。
扎亚茨,我这个学期拿了所有的A,申请到了两份奖学金。
就像我们刚认识时约定的那样。
我想主动做点什么,赚到足够的钱……然后,我们搬到一起住。”
“搬到一起住?”
“对。”
扎亚茨的表情,从理解转向了全然的喜悦,仿佛一束光瞬间照亮了他内心的所有角落,
“天呐,我没想到……抱歉,我……”
“只要我们住到一起,”
吉伊的眼神变得柔软而炽热,像融化的焦糖,
“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那件事,没人会管我们。
自从你父亲在他的办公室里安装了那个该死的监控后,我们就只能像做贼一样,偶尔寻找机会。”
“你说得对,亲爱的,”
扎亚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
“事实上,我也觉得受够了。
我们需要……私人空间。”
他们站在马路边上,相对而立。
扎亚茨在靠近店铺的一侧,而吉伊站在人行道的边缘。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礼貌的社交安全区,迅速坍缩成一个亲密的、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
扎亚茨伸出手,拉住了吉伊的手。
也就在这时,变化发生了。
一阵亮银色的光晕,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
光芒裹挟着剧烈的温度,令扎亚茨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一阵微微的灼痛。
没有任何征兆。
吉伊在他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她不是被撞飞,也不是被分解。
她就像被从现实的画布上,用一把无形的、滚烫的刮刀,瞬间铲除。
直到此刻,只要扎亚茨闭上双眼,那个女孩依然可以真实且完整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甚至能回忆起她手掌的温度,指节的形状,以及皮肤细腻的触感。
温度?触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两人的手,依然紧紧相扣,没有分离。
只是,在他自己的手掌之上,那只他所熟悉的、触感温润的手之后,
与其连接的,只有一段戴着银色手链的皓腕,和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臂。
再往上,便空无一物。
断口平滑得如同镜面。
下一瞬,血液才仿佛刚刚从休克中反应过来,猛然向外喷溅、炸开。
猩红的液体,如同一朵瞬间盛放的、妖异的花,将他、将地面,瞬息间染上了一层刺眼的、滚烫的深红。
银色的光晕,在不远处戛然而止,凝固成一具闪亮的、仿佛由无数片羽毛构成的六翼战甲。
战甲的头盔向上滑开,如同一朵金属花蕾的绽放,露出一张西亚风格的、纯净而娇美的少女脸庞。
扎亚茨认得她。
“天使”莱拉。
伊米塔多公司的英雄。
但此刻,在他眼中,那张圣洁的面容,与魔鬼无异。
莱拉似乎略显慌乱,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局促不安。
“抱歉,”
她开口道歉,声音清脆,但不知为何,那语调却平静异常,仿佛只是在表达遗憾,而非悲伤或同情,
“我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速度太快,停不下来。
非常抱歉。”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或是委屈,她抬起一侧的战甲手臂。
手臂的末端,是一柄闪耀着高热光芒的利刃。
此刻,光刃上正贯穿着一具已经焦黑的、尚在抽搐的男性尸体。
她将尸体朝扎亚茨的方向晃了晃,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在笨拙地展示自己闯祸的理由,以期获得原谅。
当然,扎亚茨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跪倒在地,视野中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惨淡而绝望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