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饵与钩(1 / 2)

现在,问题变成了:该如何优雅且有效地移除一个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被重重安保如同蚌壳般包裹的阿尔伯特·贝克医生?

答案,从某种形而上的角度来看,非常简单。

或者说,简明。

就像解开一个结构复杂的绳结,关键不在于用蛮力拉扯。

而在于找到那个最不起眼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线头。

我并未选择直接冲击他那座如同堡垒般的私人诊所,那太过…缺乏想象力。

且效率低下。

真正的猎手,从不直接扑向警惕的猎物,而是先搅动它赖以生存的环境,迫使其从安全的巢穴中探出头来。

计划的第一步,是制造一场可控的“舆论风暴”。

我准备了几份看似独立、实则相互关联的材料。

每一份都不足以构成致命一击,但都像是一滴滴缓慢滴落的墨汁。

足以玷污贝克医生那张精心维护的、如同雪白亚麻布般的公众形象。

这些材料涉及他家族医药企业的一些…不那么光彩的“商业实践”:

向地方卫生局官员输送的“咨询费”,几款副作用被刻意淡化的药物在特定人群中的非正常使用记录,以及几起被迅速压下、语焉不详的“医疗意外”——病人不合时宜的死亡,总能找到看似合理的医学解释,不是吗?

我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分别装入数个毫无特征的牛皮纸信封。

以匿名的形式,寄送给了洛杉鸭市几位以“嗅觉灵敏”、“敢于报道”而闻名的记者。

当然,仅仅是材料本身还不够。

驱动这些“新闻鬣狗”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正义感,而是更实在的东西。

因此,在每一份材料后面,我都附上了一段伪造的、模仿贝克医生商业竞争对手口吻的文字。

暗示这些材料只是“冰山一角”,鼓励记者深入挖掘或直接进行采访报道,并许诺了一笔“信息费”作为奖励。

为了增加真实性并避免追踪,这笔奖励以虚拟货币地址的形式给出——当然,附带的私钥是精心伪造的赝品,如同海市蜃楼般可望而不可及。

这就像是在浑浊的池塘里投入数枚小石子。

单独来看,每一枚石子激起的涟漪都微不足道,或许会被淤泥迅速吞噬。

但当它们同时落下,相互激荡,产生的共振足以搅动整个水面。

我预料到,多数记者,即使心存疑虑,也很难拒绝金钱的诱惑和潜在“大新闻”的吸引力。

他们或许会进行一些有限的调查,然后将手中的那部分信息作为“独家”抛出。

当这些看似零散、角度各异的负面报道在短时间内集中爆发时,它们会像病毒一样迅速发酵、传播。

公众的疑虑、同行的攻击、监管机构的关注…所有这些压力将汇聚成一股洪流,狠狠冲击贝克医生的个人声誉,以及他作为形象标杆的家族医药企业。

而企业的声誉,往往直接与一个更敏感的东西挂钩——股价。

一旦股价受到显着影响,贝克医生和他背后的团队就必须做出反应。

无非两条路:

一是站出来,召开新闻发布会,义正辞严地否认一切指控,试图挽回公众信任;

二是选择“战略性沉默”,同时动用强大的公关力量,删除负面信息源头,稀释传播影响,等待风波过去。

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路,他都必须从他那安全的壳里走出来。

或是走向聚光灯下,或是走向危机公关的幕后。

而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就隐藏在这被迫的选择之中。

这需要耐心,如同等待冰面在恰当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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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洛杉鸭市中心,一栋外观平平无奇的写字楼内。

我以一位寻求短期办公空间的“退休历史学者”的名义,租下了一间视野开阔、装修风格极简到近乎冷漠的办公室。

这里临时的、不带任何个人色彩的氛围,很适合作为我们“骑士团”的临时据点。

此刻,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如同微型的星辰般旋转。

伊兹坐在我对面的访客椅上,她换上了一件印着骷髅头图案的旧t恤和牛仔短裤,双腿交叠,穿着一双旧凉鞋,脚趾无意识地蜷缩着,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她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像是某种节拍器在计算着流逝的时间。

“那些记者…真的会咬钩吗?”

她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显然,这种迂回的、需要耐心的布局,与她之前直接干脆的复仇方式大相径庭。

“鱼饵已经撒下,伊兹。”

我端起桌上的骨瓷咖啡杯,轻轻啜饮了一口生命之酿,口感醇厚。

与这间办公室的廉价风格格格不入。

“贪婪是比饥饿更强烈的驱动力。

他们会的。我们只需要等待,观察水面的动静。”

我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不过,在等待鱼儿上钩的同时,我们还有另一项准备工作要做。”

伊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助力。”

我说道,“一个同样对贝克医生怀有刻骨仇恨,并且愿意为此冒险的人。”

“受害者?”

伊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准确地说,是受害者家属。”

我调出平板电脑上的一个档案,推到她面前。“马库斯·索恩(arcthorne),四十五岁,前陆战队员,现在是一家私人安保公司的区域主管。

他的独生女,艾米丽·索恩,三年前因药物成瘾导致的并发症去世,年仅十九岁。”

档案照片上的马库斯·索恩,身材魁梧,面容硬朗,眼神锐利,典型的硬汉形象。

但仔细看,能在他眼底深处捕捉到一丝难以磨灭的痛苦和阴郁。

“艾米丽最初是因为运动损伤,由她的家庭医生推荐服用一种新型‘强效止痛药’,”我解释道,“而那种药,正是贝克家族医药企业主推的产品之一。

后来证明,它的成瘾性远超宣传所述。

更关键的是,那位开具处方的家庭医生,收受了贝克公司医药代表提供的‘研究赞助’和‘推广回扣’——有清晰的银行流水可以证明这一点。”

伊兹看着档案,握紧了拳头。

“又一个…被金钱腐蚀的混蛋。”

“是的。”

我点了点头,“索恩先生后来试图起诉那家医药公司和医生,但最终因为‘证据不足’和对方强大的法律团队而败诉,并被诬陷陷入了丑闻。

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工作、积蓄,还有他的女儿。”

“所以,你想让他加入我们?”

“不,”我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他‘加入’我们。

我只需要他,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点,做一件他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情。”

我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是在我们的引导和帮助下。”

“他会同意吗?”

伊兹有些怀疑,“他看起来…像个正直但固执的人。我们这种方式,他未必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