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伍德先生,是吗?”
史密斯先生一边快速浏览着我临时打印出来的“简历”(上面只简洁地写了我的名字、联系方式,以及“资深法律顾问”的意向职位),一边问道。
“您的简历……相当简洁。
能详细谈谈您的资历和经验吗?”
“当然,”我微微颔首,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持,“我的法律生涯,可以追溯到合众国建立之初。
我曾参与过早期宪法的讨论,并为几项重要的基础法案提供过……嗯,非官方的咨询意见。
我对普通法系、大陆法系,乃至更古老的罗马法、汉谟拉比法典,都有所涉猎。”
史密斯先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或者说,是看神经病的那种眼神。
“呃……布莱克伍德先生,您是说……您是历史学者?”
“不,我是实践者。”
我纠正道,“比如说,关于‘正当程序’的辩论,当年我和汉密尔顿斯基(hailtonsky)就有过激烈的……”
“停!”
史密斯先生抬手打断了我,脸上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假笑,“布莱克伍德先生,我们这里是律师事务所,需要的是具备减州执业资格,熟悉现代法律体系的律师。
请问您有减州律师执照吗?或者任何一个州的执业资格?”
“执照?”
我皱了皱眉,“哦,你说的是那种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获得的小卡片?不,我没有。
在我那个年代,一个绅士的信誉和学识,就是最好的执照。”
“恐怕现在不行了,先生。”
史密斯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我们必须遵守法律规定。而且,您提到的那些……‘经验’,恕我直言,与我们处理的现代商业诉讼、知识产权纠纷或者家庭法案件,关联性不大。”
“关联性不大?”
我忍不住提高了一点音量,“年轻人,我告诉你,万法归宗!
法律的精神在于公平与正义,在于逻辑与辩论!
难道现代的合同欺诈,就比罗马时代的商业诡计更高明吗?
难道如今的离婚官司,就比享利八世那会儿的婚姻纠纷更复杂吗?
我甚至还亲手起草过几条至今仍在沿用的海事法条款!”
“先生,”史密斯先生站起身,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我尊重您的……呃,历史知识。
但是,没有有效的执业资格,我们无法聘用您。
而且,坦白说,您刚才提到的那些,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行为艺术或者角色扮演。
如果您需要法律援助,我们很乐意……”
“够了!”
我打断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看来是我误会了贵所的‘进取精神’。打扰了。”
我站起身,挺直脊背,以一种近乎傲慢的姿态,走出了这间充斥着打印纸和咖啡味道的现代化“法律工厂”。
失败。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
好吧,律师不行,那就试试医生。
医学,这总该是我的强项了吧?
三百多年来,我见证了医学从放血疗法、草药偏方,一路发展到基因编辑、靶向治疗。
为了保证我的“生命之酿”来源纯净且……富有营养,我甚至一直密切关注着前沿医学的最新进展,对人体生理学的了解,恐怕比大多数皓首穷经的医学教授还要透彻。
外科手术?哦,请别逗了,在没有麻醉和无菌操作概念的年代,我就能完成相当复杂的手术。
当然,病人存活率是另一回事,但我的技术绝对是顶尖的。
我信心满满地走进了一家洛杉鸭着名的私立医院——“圣莫妮卡希望之光医疗中心”
听起来就像是那种收费高昂但服务周到的地方。
这次,我应聘的是“高级诊断医师”的职位。
接待我的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医疗行政主管,一位名叫戴维斯女士的中年女性。
“布莱克伍德先生,”她看着我的“简历”,“您声称拥有‘跨越世纪的临床经验’和‘无与伦比的诊断能力’。
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比如,您毕业于哪所医学院?拥有哪些行医执照?”
“医学院?执照?”
我感觉历史又在重演,“哦,我亲爱的女士,我的知识并非来自于象牙塔。
我师从过盖伦的信徒,也与帕斯德(basteur)探讨过微生物理论,甚至在伦琴(Roentgen)发现x射线之前,我就能‘看透’人体的某些异常。
至于执照……难道还有比治愈病痛本身更好的证明吗?”
戴维斯女士的眉头紧锁,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先生,我理解您可能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但是,在现代医疗体系中,行医资格认证是绝对必要的。
我们需要您提供由认证机构颁发的医学学位证书、相关的专科医师资格证书,以及在本州的行医执照。”
“可是,”我试图争辩,“那些证书,如何能衡量真正的经验?
我能诊断出连最先进的RI都可能忽略的早期病变,我能……”
“布莱克伍德先生,”戴维斯女士打断我,语气坚定,“我们医院对患者的安全负有最高责任。
没有合法的行医资格,您不能在这里从事任何临床工作。
或许,您可以考虑从志愿者或者行政助理开始?”
志愿者?行政助理?
让我,西拉斯·布莱克伍德,去给那些连静脉穿刺都可能找不到血管的实习生打下手?
“不必了,女士。”
我再次维持住风度,站起身,“感谢您的时间。”
走出医院大门,减州的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发痛。
律师,失败。
医生,失败。
接下来几天,我又尝试了会计(我的心算能力足以让超级计算机汗颜,但我没有cpA证书)、大学教师(我可以讲授从古希腊哲学到文艺复兴艺术史的任何课程,但我没有博士学位和发表记录)、甚至是一些看起来门槛稍低的行业。
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的知识和经验,在这个一切都需要“认证”、“许可”、“资格证”的时代,变得一文不值。
它们就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品,精美、古老,却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流通使用。
或许,我可以去考个证?
我并非没有学习能力,咨询了一家专门办理各类资格认证的机构。
光是咨询费就花了我好几百友元,该死!
得到的答复是:无论是律师执照、医师资格还是会计师认证,都需要数年的学习和实习,考试流程繁琐,如同亚马逊雨林的藤蔓一样纠缠不清。
最快拿到一个像样的执照,也至少需要三年五载——前提是我能找到愿意接收我这个“背景不明”人士的学校或机构。
三个月?不,是三年起步!
而我的信用卡账单,下周就到期了!该死的工作效率!
这帮现代人,把时间都浪费在了制造障碍上!
最终,我疲惫地坐在别墅的露台上,看着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手里捏着几张招聘网站上打印下来的信息——“咖啡师,无需经验,时薪xx”、“仓库管理员,能搬重物者优先”、“网约车司机,需自备车辆和良好驾驶记录”……
看来,我,西拉斯·布莱克伍德,三百六十岁的吸血鬼贵族,真的要去打零工了。
这可真是……颜面扫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