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交优于伐兵!”楚庄王斩钉截铁,“晋国此时外强中干,正是我楚国联合四方,共压晋国之时!”
他迅速做出部署:
“第一,遣使入秦,以重金厚礼,游说秦桓公,陈说晋国吞郑后对秦之威胁,邀其共击晋国西河,承诺事成之后,共分河西之地!”
“第二,遣使入齐,一方面责问其秘制异术之事,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亦可暗示,若齐愿背晋联楚,则楚国可承认其在东方之利益,共抗晋国。”
“第三,加强对中原附庸小国如陈、蔡、宋、卫等的控制,逼迫他们明确站队,断绝与晋国的往来。”
“第四,令大司马子反,在江东加强对越国的监视,同时做出随时可西进威胁晋国南翼的姿态,牵制晋国兵力。”
楚庄王的外交战略,如同撒开一张大网,意图从西、东、南三个方向,同时收紧对晋国的绞索。他要利用晋国内耗之机,不战而屈人之兵,重新夺回中原霸权的主导权。
楚国的使者,带着楚庄王的意志和丰厚的礼物,纷纷离开郢都,奔向四面八方。一场没有硝烟的外交战争,悄然拉开序幕。
残破的会稽城中,勾践如同受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消化着屈辱。楚国的压迫、纳贡的沉重、军备的限制,如同一条条锁链,捆缚着越国。而国内,壮丁稀缺,田地荒芜,一片凋敝。
然而,勾践的意志并未被压垮,反而在极致的屈辱中,淬炼得更加冰冷坚硬。他将范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暗示,贯彻到了治国理政的每一个角落。
他身着粗布,食不重味,与民同劳,亲自下田耕作,其妻则带领宫中妇孺纺纱织布。他颁布法令,奖励生育,凡生男丁者赏酒赏犬,生女者赏酒赏豚;若有家有二子,则官方供养其一。他任用文种(虽已心生间隙,但知其治国之才),全力恢复经济,开垦荒田,发展渔盐之利。
对外,他表现出极度的恭顺。对楚国的要求,无不应允,贡品按时足额送达,甚至主动提出增加贡品种类。对楚国的使者,极尽卑屈,亲自迎送,使得楚国对越国的戒心,在某种程度上有所放松。
但暗地里,勾践从未忘记复仇。他利用限制军备的漏洞,以组建“狩猎卫队”、“维持地方治安”为名,保留了一支数千人的核心精锐,由他最信任的死士统领,在深山密林中秘密操练。他派出细作,密切关注着晋楚的动向,尤其是楚国在北线的兵力部署。
“寡人尝胆,非为苟活,乃为雪耻!”勾践在一次秘密召见心腹时,指着案几上那一枚苦胆,眼中燃烧着幽冷的火焰,“楚人以为越已臣服,晋人以为越已无用。然天不亡越,必有复起之日!尔等需谨记,今日之屈辱,他日必以十倍报之!”
越国如同一块被投入炭火的顽铁,在屈辱与苦难的灼烧中,悄然发生着质变。勾践的吞炭之心,昭示着未来的东南大地,绝不会长久平静。
“安居”岛上,附属小岛的工坊内,在范蠡的亲自指导下,对硫磺、硝石的提纯和初步配比试验正在极其谨慎地进行。几次小规模的试验,都产生了剧烈的燃烧和爆炸,其威力远超这个时代任何已知的武器。
望着那瞬间摧毁小型标靶的火光和烟尘,即便是范蠡,心中也充满了震撼与敬畏。他深知,这东西一旦大规模应用于战争,将彻底改变战争的形态,甚至可能带来无法控制的毁灭。
“暂停所有爆炸性试验。”范蠡下令,“集中精力,研究其燃烧特性,以及如何安全地储存和运输。”
他需要时间思考,如何恰当地使用这种力量,是作为终极的威慑,还是作为改变格局的利器?这力量的本身,已经超出了当下权谋的范畴。
与此同时,他收到了来自各方的最新情报:晋国内斗公开化,楚国外交全面出击,勾践在越地隐忍图强。
“晋国内耗,楚国伐交,此乃常态。”范蠡评价道,“倒是勾践……其忍辱负重之能,确实天下罕见。此人,将来或仍是搅动风云之关键。”
他走到海图前,目光深邃:“传令,让我们潜伏在秦、齐的暗线,适当活动,既要让楚国的外交努力取得一定成效,给晋国施加足够压力,但又不能让其真正成功联合诸国,一举压垮晋国。”
他要的,是持续的混乱与均势,而非一家独大。只有在混乱中,他和他所掌握的力量,才能拥有最大的活动空间和价值。
秋日的海风,带着凉意与咸腥。范蠡如同一个冷静的舵手,在惊涛骇浪即将来临之际,稳稳地把持着方向,观察着风云变幻,准备在最关键的时刻,投下那足以定鼎乾坤的砝码。砥柱既立,中流击水,浪遏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