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用兵,诡谲莫测。他先派多股小部队在钟离上下游多处佯动,制造混乱,吸引楚军守备兵力。同时,主力船队借助夜色和水雾掩护,悄无声息地逼近钟离城。
钟离守将名为薳掩,并非无能之辈,城防亦算坚固。但他面对的,是经过孙武严格训练、脱胎换骨的吴军,以及孙武那超越时代的军事思想。
总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发起。吴军没有进行传统的蚁附攻城,而是以经过特殊改装的艨艟战船,凭借其灵活性突袭钟离水门。船上载有吴军最精锐的“敢战之士”,他们在船上强弩的掩护下,冒着箭雨,用巨斧、铁锥猛烈撞击、破坏水门。
与此同时,预先潜伏上岸的吴军死士,在城内细作的接应下,突然发难,四处纵火,制造更大的混乱。
水门在猛烈攻击下终于破碎,吴军战船鱼贯而入,精锐士卒登岸,与仓促迎战的楚军在城内展开激烈巷战。孙武指挥若定,吴军战术配合娴熟,分割、包围,逐步清除楚军抵抗力量。
战斗持续了大半日。至午后,钟离城内多处粮仓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柱子,直冲云霄。守将薳掩力战不屈,最终被吴军围攻,身中数箭,自刎殉国。
吴军并未久留。在彻底焚毁钟离粮仓,缴获大量军械物资,并给予守军毁灭性打击后,孙武果断下令撤军。吴军携带着战利品,迅速登船,顺流而下,消失在茫茫淮水之上。
消息传至郢都,楚廷震怖!钟离并非边境小邑,而是淮城水运枢纽、重要粮秣囤积地!此地失陷,粮仓被焚,不仅意味着巨大的物资损失,更代表着吴国的兵锋已经能够威胁到楚国腹地的安全!楚王勃然大怒,严词斥责东部将领无能,甚至对令尹子文一贯稳健的策略也产生了疑虑。
越国会稽山阴,勾践很快得知了吴国在钟离取得大胜的消息。他屏退左右,独自立于山崖之上,遥望北方,目光幽深。
“吴军……竟已强悍至此。”勾践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孙武、伍子胥,确是人杰。阖闾得此二人,如虎添翼。”
他的心腹大夫文种(假定人物)悄然来到身后,轻声道:“太子,吴国愈强,于我却未必是坏事。其目光北顾,与楚争锋愈烈,则对我越国防备愈疏。且,胜仗易生骄心,此乃常理。”
勾践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错。传令下去,贡奉吴国的礼物,再加三成。言辞要极尽谄媚,恭贺其‘钟离大捷’,称颂吴王‘威加海内’。要让阖闾觉得,我越国已被其兵威彻底慑服,心甘情愿为其附庸,甚至……可暗示,若吴王北伐需要,我越国愿派兵助战,以供驱策。”
文种眼中精光一闪:“太子之意是……”
“让他更骄狂,让他更轻视我们。”勾践转过身,山风拂动他额前的发丝,眼神锐利如即将扑击的毒蛇,“同时,我们砺毒的速度,要再快!死士训练,情报渗透,兵器打造,一刻不得懈怠!告诉石买,我要的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必须在三个月内配出足够的量!”
“诺!”
越国的恭顺与蛰伏,在吴国胜利的光辉下,显得愈发不起眼。但会稽山深处,那淬炼毒牙的磨石声,却愈发急促、刺耳。勾践深知,吴国这场看似辉煌的胜利,或许正将其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而越国,只需要继续等待,继续磨砺,直到那致命一击时机的到来。
晋国南线焦土千里,西线血骑肆虐,东南吴国烈焰焚城,暗处越国毒牙暗砺。天下的烽火,在这个深秋,照亮了四面八方,也映照出权力倾轧下,苍生无尽的苦难与时代巨变前那令人窒息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