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北进和齐国调兵遣将的消息,一丝不落地被楚国的细作报回。
楚成王再次召集令尹子文商议。一些楚将再次请战,认为此时齐国内外交困,正是南下夺取齐南疆土地(如之前占领的徐国等地)甚至进逼临淄的绝佳时机。
子文依旧摇头,他的策略清晰而冷酷:“大王,宋公迂腐,空谈仁义,其联军乌合之众,岂能真成大事?公子无亏虽得位不正,但据守本土,困兽犹斗,亦非易与之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我等若此时介入,无论攻哪一方,都会迫使另一方获得喘息之机,甚至可能促使他们暂时联合对抗外敌。最佳之策,仍是静观其变。”
他进一步分析:“若宋胜,则齐国元气大伤,且立一依赖于宋之君,内部必生更大乱局,我可从容取利;若无亏胜,其亦必惨胜,国力大损,且弑弟恶名更加坐实,内外交困,我取之更易。此刻出兵,徒耗兵力,为他人火中取栗耳。不若令前线继续后撤,甚至可佯装不支,诱使宋军与无亏军全力相搏。”
楚国的静默,对于交战双方而言,既是一种“宽容”,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危险。他们像潜伏在沼泽深处的鳄鱼,等待着猎物精疲力尽的那一刻。
而在齐国国内,情况同样复杂。许多地方官吏和领兵大夫,对于首都的剧变和公子无亏的继位,内心充满疑虑和抵触。鲍叔牙的死更让许多正直之士寒心。他们并不真心支持公子无亏,但宋国打着太子旗号入侵,又让他们心生警惕,不愿轻易让外国军队踏入国土。
因此,除了公子无亏核心集团控制的区域,齐国大部分地区处于一种诡异的观望状态。他们既不出兵助无亏,也不响应太子昭,只是紧闭城门,加强守备,静待这场兄弟阋墙之争的结果。这种普遍的沉默,实际上削弱了公子无亏的战争潜力,也使得联军未能获得预想中齐国内部的广泛呼应。
很快,宋襄公率领的联军抵达了齐国边境重镇甗邑附近。甗邑地势险要,是通往临淄方向的要冲,公子无亏派出的军队已经在此构筑防线,严阵以待。
联军在甗邑以南十里外扎下大营。宋襄公志得意满,大会诸侯将领,商议进军之策。他满口“仁义之师,天道助之”,认为敌军慑于正义之威,必将土崩瓦解,主张明日便列阵挑战,一举破敌。
然而,现实给他上了第一课。联军虽号称多国,实则各怀心思。卫、曹、邾等国军队皆不愿率先冲锋陷阵,损耗自身实力,且对宋襄公的指挥能力心存疑虑。联军内部号令不畅,协调困难。
反观齐军,虽在道义上处于下风,且主帅能力平平,但毕竟是保卫国土,依托城邑工事,抵抗意志颇为坚决。他们深知已无退路,一旦战败,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两军对垒,战云密布。甗邑城外,广阔的原野上,肃杀之气弥漫。宋襄公的“仁义”大旗与齐军的守土旗帜遥遥相对。
这场战役,已不再是简单的齐国公子内斗,而是演变为一场牵扯多方势力、决定中原未来格局的地区性冲突。宋襄公想借此一战定鼎霸业,公子无亏要拼死守住篡夺的权位,而真正的猎手,却在远方冷眼旁观,等待着收获时机的到来。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