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知道她一个人养两个娃不容易,“这孩子,净花这些冤枉钱。下次王姨叫你来家里吃饭,可不许再买东西来,否则王姨生气了。一会儿这些东西你都带回去,让孩子们吃,王姨再给孩子捎点大白兔奶糖。”
“王姨,我来你家吃饭,咋还能空手来。”
“就这么说定了,不然王姨跟你急。”
乔星月觉得陈师长和王姨两夫妻,人都蛮好的。
尴尬的是,吃饭的时候,谢叔和兰姨一人抱着安安宁宁坐在四方桌的一角,陈嘉卉和谢家奶奶坐一角,陈师长和王姨坐另一角。
剩下的一边,就只能乔星月和谢中铭坐在一起了。
乔星月总感觉,陈嘉卉安排座位的时候,是故意要让她和谢团长坐一块儿似的。
但她也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
只是一张刷着红漆的长条凳上,她和谢中铭中间隔的距离较宽,那明显距离让陈嘉卉瞧了,有些发愁。
陈嘉卉给每个人递了筷子,递向乔星月时,笑盈盈道,“乔同志,你坐过来一点,别摔了。”
“没事,我坐得挺稳的。”
说着,乔星月转移了话题,“陈师长,今天您亲自下厨,辛苦您了!”
一旁的谢中铭,看似眼眸未动,平静无常,挺拔的身躯端坐在长条凳上,却透着一股失落感。
乔同志连跟他坐一块儿,也要离得远远的呢。
是讨厌他?
他这细微的情绪变化,被陈嘉卉尽收眼底——愁死了,莫非这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吃饭的时候,乔星月想让安安宁宁从谢叔和兰姨的身上下来,但二老不肯,他们非抱着两个娃,一直给两个娃夹着菜。
那一刻,乔星月感觉到安安宁宁和谢家的人,有一种血脉亲情。
这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可能安安的花生过敏体质,和宁宁的哮喘体质,就那么巧合的和谢家人一样。
定是因为,谢团长就是那晚和她睡过的男人。
等吃过饭,她说什么也叫上谢同志,和他一起去大院外的玉米地走一走,好单独问问他,他的媳妇是不是叫胖丫。
王淑芬给大家夹着菜,一边夹,一边说,“中铭,桂兰,知道你俩花生过敏,所以我吩咐老陈,一颗花生也没下,你们放心吃。”
四方桌上,黄桂兰瞧着安安喜欢吃那红糖馍馍,又给她拿了一块,随即笑道,“这饭桌上呀,可不只有我和中铭花生过敏。还有安安也花生过敏。这两娃是跟咱谢家特别有缘。老陈,淑芬,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宁宁的哮喘病,也跟老谢一样,都是遗传的。”
王淑芬打趣道,“真是缘分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安安宁宁是你家亲孙女呢。”
夹着菜的乔星月,心说了一声:可不就是缘分嘛!
很有可能,安安宁宁就是谢家的亲孙女。
一顿饭的时间,她的心一点也不平静。
这顿饭,大家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饭后,陈嘉卉给大家泡了茶。
谢江和陈胜华坐在一起下着象棋。
王淑芬拿来瓜子糖果。
不知咋的,黄桂兰和安安同时抓挠着身体,一起喊着身上痒。
“妈妈,我身上好痒,喉咙也痒。”安安扑到乔星月面前来。
乔星月一看,娃身上起了红点子,眼皮也肿了,再瞧黄桂兰也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坏了,这是花生过敏了。
“兰姨,你和安安可能花生过敏了。”
王淑芬都快懵了,“不可能呀,今天的饭是咱家老陈亲自下厨的,没加一粒花生,也没放任何有花生酱的佐料。”
陈嘉卉说,“会不会是那盘红糖馍馍,那是李叔送给咱家的,不会里面加了花生吧?”
王淑芬眼见着黄桂兰和安安越来越难受,有些着急,“红糖馍馍咋可能加花生呢,没吃出有花生呀。”
谢中铭插了一句,“那红糖馍馍我没吃,我也花生过敏,可我没任何症状。可能就是那盘红糖馍馍有问题。”
安安嗓子难受,“妈妈,我喘不上气儿,我好难受。”
见这娃脸色不对,谢中铭赶紧把她抱起来往外跑,“上医院。”
……
锦城军区总医院。
一老一少的黄桂兰和安安的过敏症状完全一样,她们全身起了疹子,呼吸道水肿,导致呼吸困难,并且伴有严重的腹痛。
陈胜华和王淑芬陈嘉卉一家人,无比自责。
乔星月焦急无比,上一次安安花生过敏,因为喉咙水肿导致窒息,差点没抢救过来。
虽然她也是医生,但是抢救的时候,没让她进去。
她焦急地等在抢救室外。
戴着白色圆帽的护士出来的时候,乔星月赶紧迎上去,“护士,咋样了。”
“那位大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那个女娃娃有点危险。”
乔星月的胸口,像是罐了铅一样,忽然就沉甸甸的,又一阵发慌,手心里出了一大片汗,“护士,我也是医生,让我进去参与救援吧。”
“抱歉,你不是我们单位的,就算是医生,也不能进去的。请放心,我们主任肯定会尽全力抢救的。”
旁边的宁宁,紧紧地拽住乔星月的衣服,“妈妈,姐姐什么时候出来,姐姐会有危险吗?”
不知咋的,谢中铭听说黄桂兰脱离危险了,但是安安却还处在危险中时,他胸口紧得厉害,面对任何艰险的任务他都面不改色,这会儿却慌了神。
蹲下来安慰宁宁时,他声音里带着某种怕失去至亲的颤,“宁宁,姐姐一会儿就出来了,姐姐肯定没事的。”
可是这会儿,谢中铭心里也没底,他把所有的担忧都闷在喉咙里,那股闷劲让他呼吸艰难。
……
好在两个小时后,黄桂兰和安安都平安无事,先后出了抢救事,转到住院部输着液。
安安的眼睛依旧肿着,脸蛋上的红疹子却消了一大半,也有力气喊妈妈,喊妹妹,喊中铭叔叔,喊师长爷爷了。
这娃礼貌地喊完病房里的人,又把目光落在乔星月身上,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对乔星月安慰道,“妈妈,我没事啦!你别担心。”
乔星月欣慰落泪。
平日里那样干脆利落坚毅刚强的她,在安安抢救的时候她没有掉一颗眼泪,这会儿安安没事了,她的泪水突然像是决了堤。
大颗的眼泪漫过她红红的眼角,顺着她白皙的脸颊蜿蜒而下。
旁边的谢中铭瞧了,心脏被扯了一下,不知道这些年乔同志独自带着两个娃,面对过多少这样的担惊受怕。
那一刻,谢中铭忽然有个强烈的愿望,他想要和乔同志重新组建一个家庭,把安安宁宁当自己的娃一样照顾,替乔同志分担。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心境,一双心疼的眸子落在她们母子三人身上,久久未移目。
……
黄桂兰和安安需要住院观察。
太阳落山前,乔星月回去熬了小米粥,装在铝制的盒饭里带去医院,又拿了搪瓷杯,毛巾,搪瓷盆……准备去守夜。
她熬小米粥的时候,谢中铭就坐在灶膛前帮忙烧火。
一切准备好后,谢中铭骑着家里那辆二八大杠,把乔星月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挂在车龙头上,“乔同志,上来吧。”
不知何时,二八大杠后面的铁架子坐椅上,早就绑了一块软软的垫子。
但乔星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准备一会儿和谢同志单独相处时,好好问问他。
坐上去后,谢中铭载着她,穿过军区大院外的那片农田,往城区的军区医院而去。
这个男人身上自带军人的魄力和力量,又很有可能是五年半前和她睡过觉的男人,乔星月紧拽着屁股下的座椅铁架子,手指紧了指,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自行车在田埂上每颠一下,乔星月攥着车座的手就更紧一分,胸口也跟着发紧。
天色暗得快。
二八大杠的叮铃声,像被这暮色吸走了似的,只余下乔星月心里的那个声音——这男人到底是不是那年跟她睡过觉的男人?
最终,迎着暮色下的晚风,她捏着手心里的汗,还是干脆利落地问出了口,“谢同志,你在茶店村娶的那个媳妇,是不是叫胖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