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那块鹅卵石从冷茶碗里捞出来，湿漉漉地攥在掌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动，将那深刻的皱纹勾勒得如同刀劈斧凿。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掂量掌中石头的分量，又像是在酝酿某种沉甸甸的情绪。
“上回书说到，那书生沈青书，与那异瞳黑猫立下契约，以鱼目换心愿，只盼着金榜题名，改换门庭。诸位，这愿望啊，一旦开了口子，便如同那决堤的洪水，再难收回。
他沙哑地笑了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
“今夜，咱们便瞧瞧，这探花郎的锦绣前程，是如何用那鱼目……和别的东西，一步步铺就的。”
……
自那夜与黑猫立约后，沈青书心头便燃起了一团野火。他读书愈发刻苦，几乎是悬梁刺股，只因那黑猫冰冷的声音犹在耳畔：“吾可助你，然汝自身亦需尽力。”
科考之日渐近，沈青书心中忐忑与期待交织。放榜那日，他挤在熙攘的人潮中，目光死死黏在那长长的皇榜上，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没有！没有他的名字！
一股冰凉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果然，还是痴心妄想么……他失魂落魄，正要转身离去，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榜末一个小小的墨点。
那……那是？！
他猛地拨开人群，凑到近前，几乎将脸贴了上去。
“第三甲探花——青州青石镇，沈青书！”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沈青书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金星乱冒，耳畔是震天的锣鼓喧闹和旁人的恭贺声，但他却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中了！他真的中了！而且是探花！
狂喜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恍惚着被人披红挂彩，骑上高头大马，游街夸官。往日那些对他爱答不理的乡绅富户，此刻都挤在道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风光，无限的风光！
回到那间破败的茅屋，婉娘早已得了消息，喜极而泣。沈青书紧紧抱住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婉娘！婉娘！我们……我们终于熬出头了！”
当夜，沈青书没有忘记契约。他亲自去市集买回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在婉娘不解的目光中，避开她，于院中月光下，颤抖着手，抠出了九对尚且温润的鱼眼睛，盛在一个粗瓷碟里。
他刚将碟子放于老槐树下，阴影里，那双异色瞳便无声无息地浮现。黑猫优雅地踱步而出，看也未看沈青书，只是低头，舌尖轻卷，便将那几对鱼目一一舔食殆尽。月光下，它喉间发出细微的吞咽声，那双异瞳，似乎比往日更幽深了几分。
沈青书不敢多看，心中既有愿望达成的狂喜，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探花及第，授官京畿附近的富庶县丞。沈青书带着婉娘，离开了青石镇，赴任而去。初时，他尚记得寒窗之苦，为民之心，处理公务也算勤勉。婉娘虽成了官家夫人，依旧勤俭，亲自操持家务，提醒夫君莫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