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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视魑(上)(2 / 2)

“直至你的精神在那无尽轮回的痛苦回放中彻底崩坏,你的肉身在那叠加的折磨下支离破碎,彻底湮灭!”

“此便是,‘善恶之报,如影随形’。非是人间律法,却更显森严;非是因果报应,却更为直接酷烈。”

茶馆内,寒意彻骨。众人仿佛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手指正无声地探向自己的后背,能听到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哀嚎在耳际隐隐回荡,一个个噤若寒蝉,面无人色。

“视魑行踪飘忽,古今典籍,正史野闻,偶有零星记载,却皆语焉不详,讳莫如深。”说书人继续道,语气恢复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更令人窒息的压抑,“前朝成化年间,京师曾有一案,轰动一时。一富家子,仗势欺人,凌辱一卖唱女,致其不堪受辱,投井自尽。官府受其家重金打点,竟以‘失足落水’草草结案。那富家子事后毫无愧疚,依旧流连花丛,醉生梦死。”

“然不过半月有余,便有仆人发现其暴毙于自家奢华卧榻之上。死状极惨,面目扭曲狰狞,双目惊恐凸出,仿佛在临死前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周身不见半点外伤,尸体却蜷缩如煮熟之虾,十指因极度用力而深深抠入坚硬的紫檀木床沿之中,留下道道血痕。经验丰富的仵作反复验看,竟查不出具体死因,最后只得含糊定为‘惊惧过度,心血耗尽而亡’。”

“此案当时引得流言纷纷。唯府中一老更夫,在官府查问时,战战兢兢、吞吞吐吐地言道,案发前几夜,他曾亲眼见到一个‘生着独眼、身形细长的鬼影’,在那富家子所住院落外墙下徘徊不去。此言自然被主审官员视为无稽之谈,严令不得外传。然私下里,知情者皆窃窃私语,谓此乃‘视魑’索命,天罚难逃。”

说书人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时光帷幕,亲眼见证了那场发生在朱门深处的诡异惨案。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悠长。

“而这,仅仅只是视魑留下的无数传说中,较为人知的一例罢了。它的目光,不会只停留在繁华京师,也不会只盯着那等嚣张跋扈、罪迹明显的恶徒。有些罪孽,隐藏得更深,更……冠冕堂皇,甚至披着道德与学识的外衣。”

他微微前倾身子,手肘支在案几上,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深夜的耳语,却带着千斤的重量,撞击着每个人的鼓膜:

“话说本朝宣德年间,江南水乡,有一小镇,因溪水清澈见底,故名‘清溪’。镇中有一书生,姓陈,名知白,字守素。此人年纪不过二十许,相貌清秀,举止温文尔雅,待人接物谦和有礼,乃是镇上有名的才子,亦是众多乡邻眼中品行端方的君子。他每日里不是在家中苦读诗书,便是在镇外溪边柳树下抚琴自娱,端的一派风光霁月。”

“然而……”

说书人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话音,留下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省略,如同一片浓重的乌云,骤然遮蔽了方才描绘出的清雅画卷。他缓缓坐直身体,再次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茶,却不饮用,只是用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诸位,”他抬起眼皮,目光再次变得清明而锐利,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您说,这位看似温良谦恭、人畜无害的陈知白陈书生,其内心深处,究竟潜藏着何种不可告人之罪孽?而那游走于罪孽边缘、以恶报恶的‘视魑’,又是否……已然将那颗混沌巨瞳,转向了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清溪镇,悄无声息地,锁定了这位备受赞誉的年轻才子呢?”

“那修长、苍白、专司抽取痛苦的手指,下一次探出时,又会落在何人的魂魄之上?”

他留下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疑问,便垂下眼帘,如同老僧入定,不再言语。茶馆内,一时间唯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更显夜寂的几声犬吠。那摇曳的灯火,将每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晃动不定,仿佛那无口无耳、唯有巨眼的“视魑”轮廓,已然悄然潜伏在每一处阴影之中,冷漠地、精准地,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无声地衡量着他们心底,那或轻或重、或显或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