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看着她,眼中是近乎偏执的温柔:“若能得见姑娘,损寿何妨?墨言……甘之如饴。”
顾氏身形微震,眼中似有水光流转,却更快地隐去。她别过脸:“痴儿……你可知,苏郎当年,亦是如此待我……可最终,亦是因我而……”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带着百年的悔恨与苍凉。
“我不在乎!”沈墨言冲动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那虚无的手,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空气,“他是他,我是我!我敬他画艺,羡他曾得你倾心,可我……我对姑娘之心,绝非只因你像谁!”
顾氏回过头,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灵魂深处。许久,她幽幽一叹,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世间情爱,最是伤人。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她没有再立刻消失。此后数夜,只要月明,她便会在画中出现,或静坐,或抚琴(虽无琴音),偶尔,也会与沈墨言说上几句话。她开始提及一些与苏子衿无关的、属于她自己的喜好,比如爱哪种香,厌哪种花,年少时曾偷偷羡慕过邻家女子能纵马驰骋……
沈墨言贪婪地捕捉着这些细微的不同,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待他,与待苏子衿,是有些许分别的。
然而,代价也随之而来。沈墨言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面色苍白,畏寒怕光,即便在夏日,也需裹着厚衣。抄书的营生也耽搁了,精神不济,笔下常错。他心知是阴气侵体所致,却依旧不肯将那画收起,甚至……不愿远离。
这一夜,月隐星稀,雷声隐隐。顾氏的身影比往日更加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她看着蜷缩在薄被中、冷得微微发抖的沈墨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近乎痛楚的挣扎。
“公子……”她声音微弱,“放手吧。再这般下去,你……你会死的。”
沈墨言勉力睁开眼,看着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能得姑娘相伴这些时日……墨言……死而无憾。”
“不!”顾氏脱口而出,魂体一阵波动,“我不愿你死!我……我不能再害一人因我而……”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映得陋室亮如白昼!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惊雷!
在那一刹那的强光中,沈墨言骇然看到,顾氏的魂体剧烈地扭曲起来,脸上浮现出极致的痛苦,仿佛那雷声是鞭挞在她灵魂上的刑具!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身影瞬间淡得几乎看不见,猛地向那幅画卷缩回去!
“顾姑娘!”沈墨言惊骇欲绝,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幅画。
然而,他的手刚触到冰冷的画纸,一股强大的、阴寒的力量猛地将他弹开!他重重摔在地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画轴之上,《月下抚琴图》依旧,只是画中顾氏的身形,似乎也黯淡了几分,那抚琴的姿态,透出一股深沉的疲惫与……决绝。
空中,只余她最后一丝缥缈的、带着泣音的告诫,随风散去:
“忘了我……否则……魂飞魄散……”
(醒木重拍,余音带着震颤)说书人声音低沉而急促:“情丝缠绕,竟成催命符!阴气侵体,雷劫惊魂,沈墨言呕血倒地,顾氏诀别之声犹在耳畔!是就此放手,保全性命,还是逆天而行,追寻那注定消散的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