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蛇簪梦(1 / 2)

说书老人枯瘦的手指从袖中缓缓抽出,指间拈着一支簪子。那簪身是古朴的乌木,簪头却雕成一条盘绕的灵蛇,蛇眼嵌着两点极细的幽绿石髓,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湿冷的光,仿佛刚从暗处苏醒。

“惰傀散尽,金蟾吞骨,蛇簪引魂。”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浸透岁月的寒意,油灯的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动,“今夜,老朽不说镜,不说笛,不说画,不说妆奁,亦不说那蚀骨金蟾。只说这支蛇簪,一个书生,一场春梦了无痕、魂断温柔乡的……销魂劫。”

落魄书生张文远,赴京赶考,盘缠用尽,只得借宿于一间荒山野寺。寺宇残破,香火早绝,唯剩断壁残垣与满院荒草。是夜,山风呼啸,吹得破旧窗棂呜呜作响,如泣如诉。张文远蜷缩在布满蛛网的厢房角落,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饥寒交迫,前程渺茫,心中满是凄凉。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墙角一堆杂物中,一点幽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拨开尘土,发现那是一支女子用的乌木发簪,簪头的灵蛇雕工奇诡,触手冰凉,那幽绿的石髓蛇眼,在黑暗中仿佛活物般凝视着他。张文远本是读书人,不信怪力乱神,只觉此物精致,或许是前朝旧物,能换些银钱,便随手揣入怀中。

当夜,张文远做了一个极尽旖旎的梦。梦中不再是破败山寺,而是一处暖阁香闺,红烛高照,锦帐流苏。一位身着素衣、容颜绝世的女子背对他,对镜梳妆,乌云般的发髻上,正簪着那支乌木蛇簪。女子缓缓回头,眉眼含情,唇边笑意温婉,声音酥软入骨:“公子,妾身等候多时了……”

张文远何曾见过如此绝色,梦中只觉神魂颠倒,与那女子吟诗作对,软语温存,极尽缠绵之事。女子自称“素娘”,言谈间对他倾慕不已,直赞他才高八斗,他日必能金榜题名。张文远沉醉在这温柔幻梦中,只愿长醉不愿醒。

然而,梦醒之后,唯有破寺寒风,残灯孤影。张文远怅然若失,抚摸着怀中那支冰冷的蛇簪,昨日梦境却历历在目,那素娘的温言软语犹在耳边。他将此视为奇遇,甚至隐隐觉得,那梦中美人才是知己。

第二夜,他怀着期待入睡。果然,素娘再次入梦,此番更是柔情蜜意,曲意逢迎。自此,夜夜如此。张文远彻底沉溺于这虚幻的温柔乡中,白日里精神恍惚,捧着那蛇簪痴痴回想梦中情景,对科举功名也渐渐失了兴致,只盼夜幕早些降临,好与梦中佳人相会。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面色青白,眼窝深陷,明明年轻,却步履蹒跚,形销骨立。同路的旅人或附近的山民见他模样,都觉诡异,劝他离开那荒寺,他却充耳不闻,只道是读书辛苦所致。

偶尔有见多识广的老猎人路过,嗅到他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蛇腥般的阴冷气息,又瞥见他怀中偶尔露出的蛇簪,脸色大变,告诫道:“后生!你身上那东西不干净!是‘梦魇簪’!专吸人精气魂魄!快扔掉!”

张文远此时已鬼迷心窍,如何肯听?反而觉得老者多管闲事,污了他的良缘。他更紧紧握着那蛇簪,如同握着救命稻草,也是握着通往温柔乡的钥匙。

这一夜,梦中景象愈发浓艳。素娘不再局限于暖阁,而是引他漫步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盛放着血色花朵的园圃。花香甜腻醉人,素娘的笑容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她取下发间的蛇簪,在指尖把玩,那幽绿的蛇眼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文远,”她声音依旧柔媚,却透着一股冰寒,“你可知,妾身为何独独选中了你?”

张文远痴迷地望着她:“自是……你我有缘……”

“缘?”素娘轻笑,笑声带着回响,“是孽缘。我乃前朝含怨而死的宫妃一缕残魂,附于此簪,需吸食九九八十一位书生精气,方能重塑魂魄,再返人间。你,是那最后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