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债。”小娥的眼中泛起红光，“公子前世，乃是一负心薄幸之徒，骗我身心，害我含冤自尽，心肝俱碎。我怨念不散，化为厉鬼，在此等候百年，只为寻你转世，取回你欠我的……心肝！”
话音未落，小娥的面容骤然扭曲，樱桃小口裂至耳根，露出森森獠牙，十指长出尺长乌黑的指甲，直插柳生胸膛！
柳生吓得魂飞魄散，想挣扎却浑身无力。眼看利爪就要破胸而入，他怀中那卷一直随身携带的、祖传的辟邪古书，突然爆出一团微弱的金光！
“啊！”小娥（或者说女鬼）被金光一照，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形暴退，身上冒出阵阵青烟。她怨毒地瞪了柳生一眼，化作一股黑烟，遁入佛像之后，消失不见。
柳生侥幸捡回一命，连滚爬爬逃出兰若寺，不敢回头。他一路狂奔回有人烟处，已是气息奄奄，被人救起后，大病一场，许久才缓过来。病愈后，他形销骨立，精神萎靡，尤其是心脏部位，总感觉空荡荡的，即便盛夏也觉寒冷。
后来，他寻得一位有法力的游方道士，将经历和盘托出。道士听罢，长叹一声：“那女鬼聂小娥，取的并非你肉身之心肝，而是你的‘心气’与‘肝胆’。心气主精神，肝胆主魄力。她夜夜相伴，实则是用鬼魅之术，一点点吸食你的心气肝胆，若非祖传灵物护体，你早已被她掏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道士又说，此等厉鬼，怨念极深，寻常法事难以超度，除非能找到其骸骨，好生安葬，并请高僧诵经化解怨气。柳生曾带人重回兰若寺，却见寺庙早已被一场无名大火烧成白地，唯余残垣断壁，哪还有什么女鬼骸骨？
柳生自此心灰意冷，再无进取之功名心，终日郁郁寡欢。他常觉心中空痛，尤其夜深人静时，仿佛能听到一个女子在耳边幽幽哭泣，诉说着前世冤屈。不出几年，他便油尽灯枯，郁郁而终。死前，他瞪大眼睛，指着空无一物的胸口，喃喃道：“空了……都被拿走了……”
而关于兰若寺“心肝债”的传说，则在山民间流传开来。据说，每逢雨夜，寺墟之上还会有白衣女子的身影飘忽，寻找着下一个“负心人”，讨要那笔永世难偿的血债。
说书老人将古书重重合上，扬起一片尘埃。
茶馆内静得可怕，众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被掏空的寒意。
油灯忽明忽暗，将老人的脸映得阴晴不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这前世欠下的心肝债，今生又该如何偿还？那温柔乡，或许是剥取心肝的砧板；那红颜泪，或许是勾魂索命的毒药。”
“今夜故事已了，诸位归去，扪心自问，可曾亏欠过谁一颗真心？小心……夜半敲门声。”
黑暗降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又格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