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有些微妙。
姜润月单手扶着方向盘,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延伸的道路。
副驾驶座上,被封印在灵境之中许久的帝姬赵灵素,终于解脱了出来。
此刻,她正鼓着腮帮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了委屈,像只被主人遗忘许久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望着姜润月。
“润月姐姐……”
赵灵素的声音带着一丝软糯的哭腔,尾音拖得长长的。
“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关我禁闭啊?我一个人在里面……好无聊的~”
相较于最初那两年,帝姬赵灵素经历了灵境中的孤独、与姜润月并肩作战(虽然更多是旁观)、以及被当成“宠物”的无奈后,对这个强大又有点“凶”的姐姐,反而生出了一种奇特的依赖和亲近感。
以前总是端着帝姬的架子,规规矩矩地喊“姜卿”,现在胆子大了,得寸进尺地开始喊“姐姐”了。
姜润月目不斜视,淡淡回应:“小白不是一直在灵境里面吗?”
提起小白(敖柔),赵灵素那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委屈指数飙升:“她……她进去就一直在睡!睡得可沉了!叫都叫不醒!最过分的是……”
她的小拳头攥紧了,气鼓鼓地控诉,“还把我辛辛苦苦养的灵鱼都吃光了,一条都没留,害得我连鱼都没得喂了,太过分了,那可是我养了好久的!”
姜润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小白在灵境池子里,翻着肚皮呼呼大睡,顺便“啊呜”一口吞掉宝贝锦鲤的画面……
嗯,确实挺过分的。
“那王道灵呢?”姜润月转移话题。
帝姬哭丧着脸:“它……它好像也沉睡了,一直缩在角落里,像个石头一样,怎么戳都不理我!”
姜润月默然。
帝姬的灵境空间并不大,也就两千多平米,核心是那座孤零零、金碧辉煌却冷冰冰的朝霞殿。
去掉宫殿,唯一能称得上有点生趣的地方,就是那片被帝姬精心打理、养着几尾漂亮锦鲤的小池子了。
那是她孤寂中唯一的慰藉和玩伴。
可自从小白这条“恶龙”闯入,池子就成了她的专属浴缸兼自助餐厅。
帝姬连唯一的“宠物”都没了,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池子和沉睡的小白发呆,也难怪她委屈得快哭了。
至于王道灵为何沉睡,姜润月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
当初蛤蟆精的灵魂,被那神秘的青铜匣子吞了,却又没被完全炼化,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状态。
王道灵的灵魂,某种意义上成了青铜匣子的“器灵”,只是这器灵最近似乎不太活跃,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好啦好啦,”姜润月难得放软了语气,带着一丝哄小孩的意味。
“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封印灵境了。你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里面,确实……挺可怜的。以后没事就出来,我带你玩。”
“真的吗?!”
赵灵素猛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两颗被擦亮的黑曜石,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润月姐姐你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姜润月难得开了个玩笑,语气笃定。
看着这小丫头瞬间阴转晴、充满希冀的脸庞,她心底也泛起一丝柔软。
一个本该在锦绣堆里长大、享尽人间富贵的帝姬,却在豆蔻年华遭遇国破家亡,以死明志,魂魄又在冰冷的灵境里孤寂了上千年……确实可怜。
“太好了,润月姐姐你太好了!”
赵灵素开心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小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雀跃。
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抱住姜润月的胳膊撒个娇,但看到对方清冷的侧脸,又怯生生地缩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飞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帝姬赵灵素坐在副驾驶上,心情大好,叽叽喳喳地开始给姜润月讲述她记忆深处,那个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如梦似幻的繁华帝都——汴京。
“润月姐姐,我跟你说哦,汴京城可大了,是整个大宋最繁华的城池!”
赵灵素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兴奋和自豪,努力地比划着,试图描绘出那早已模糊的轮廓。
“它有好几道城墙呢,最外面的是外城,好高好高的城墙,上面有好多穿着盔甲的士兵走来走去,可威风了!”
“里面是内城,再里面就是皇城,皇城里的宫殿,屋顶都是金黄色的琉璃瓦,太阳一照,闪闪发光,可漂亮了!”
她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代。
“汴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御街!”
赵灵素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条街好宽好宽,从皇宫的宣德门一直通到外城的南薰门,路都是用平整的大青石板铺的,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槐树和柳树,夏天的时候绿荫如盖,可凉快了!”
“御街两边啊,全是店铺,各种各样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
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有卖绸缎布匹的‘彩帛铺’,里面的料子可漂亮了,蜀锦、苏绣、杭罗……摸上去又滑又软,颜色鲜亮得不得了!”
“有卖金银首饰的‘金银铺’,里面的钗环簪珥,镶嵌着珍珠、宝石、翡翠,在灯下闪闪发光!”
“还有卖香料的‘香药铺’,一进门就能闻到各种奇奇怪怪又好闻的味道,什么龙涎香、麝香、沉香……闻久了头都晕乎乎的!”
“还有好多好多酒楼!”
赵灵素咽了口口水,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味,“最气派的是‘樊楼’,楼高好几层呢,里面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听说里面的厨子能做几百种菜,什么‘蟹酿橙’、‘莲房鱼包’、‘水晶烩’……名字都好好听,可惜……”
她的小脸垮了一下:“父皇和母后管得严,说我年纪小,不能去那种地方……”
“不过!”
她又高兴起来:“州桥夜市也很好玩!就在御街边上,天还没黑透呢,各种小摊就支起来了,灯笼一串串地挂起来,红的、黄的、绿的……把整条街都照亮了,比白天还要热闹!”
“卖吃食的最多!”
赵灵素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有卖‘旋煎羊白肠’的,那羊肠煎得焦黄焦黄的,撒上胡椒面,香得不得了!”
“有卖‘麻饮细粉’的,酸酸辣辣的汤,配上滑溜溜的粉条,冬天喝一碗,浑身都暖和,还有卖‘冰雪冷元子’的,用冰镇着的小汤圆,浇上甜甜的糖浆和果子碎,夏天吃最解暑了!”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小鼻子还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里啊,全是各种香味混在一起,冰糖葫芦的焦糖香,刚出炉的炊饼的麦香,羊肉汤的膻香,还有各种果子蜜饯的甜香……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除了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
赵灵素兴奋地手舞足蹈:“有卖‘影戏’的,用牛皮或者驴皮做成小人,在灯前面演故事,可有趣了!”
“有卖‘傀儡戏’的,木偶小人会自己跳舞、翻跟头!”
“还有‘说书’的,在茶楼里,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就开始讲各种志怪故事,听得人都不想走!”
“对了对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
“还有‘瓦舍’,里面有好多勾栏,可以看杂剧、看相扑、看杂技、看‘弄虫蚁’(驯兽表演)!”
“我记得有一次,偷偷跟着皇兄溜出去,看了一场‘顶竿’,一个人顶着好长好长的竿子,上面还有个小孩子在翻跟头!看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怀念和怅惘:“那时候……宫里虽然规矩多,但偶尔能溜出去,看看外面的热闹,就觉得特别开心……宫里也有好玩的时候,比如上元节……”
“上元节的时候,整个汴京城都点满了花灯!”赵灵素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皇宫里会扎起巨大的灯山,用彩绸和琉璃堆成仙山楼阁的样子,里面点上成千上万盏灯,亮如白昼!还有‘鳌山’,用彩灯堆成巨大的鳌鱼形状,眼睛还会动呢!”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从汴河上穿梭如织的漕运船只,说到相国寺每月五次、万商云集的“庙市”。
从琼林苑里争奇斗艳的牡丹芍药,说到金明池畔柳荫下仕女们荡秋千的欢声笑语。
从樊楼里传出的悠扬丝竹,说到州桥夜市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
她的描述或许不够系统,甚至有些孩子气的跳跃和夸张,却充满了鲜活生动的细节和真挚的情感。
一个活色生香、富庶繁华、充满烟火气与人情味的盛世帝都,在她稚嫩而充满怀念的讲述中,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清明上河图》,在姜润月眼前重现。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飞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帝姬赵灵素坐在副驾驶上,心情大好,叽叽喳喳地开始给姜润月讲述她记忆深处,那个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如梦似幻的繁华帝都——汴京。
她正说到金明池龙舟竞渡的热闹,岸上彩棚林立,锣鼓喧天,水面上龙舟如箭,水花飞溅,岸上人群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突然!
嗡——!
嗡——!
两声截然不同、却都带着急促意味的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
第一声是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赫然是——陆雪琪!
第二声则来自手腕上那个造型古朴、如同黑色星辰的腕表——新加密终端!
超凡工业刚刚研发出来的新品,目前只有镇国司核心成员配备。
相较于之前的手机形态,新加密终端明显更具有技术含量。
新终端屏幕瞬间亮起刺目的猩红色!
一个不断闪烁的、代表最高优先级紧急任务的标记弹了出来!
发件人一栏,显示着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代号——紫衣指挥使!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