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
姜润月则安静地调息,赤霄剑横在膝上,剑身映着跳跃的火光。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形的、浩瀚无匹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瞬间凝固!
空气变得粘稠沉重!
跳跃的火焰静止!
飘散的烟尘定格!
就连远处镇民微弱的鼾声都消失了!
林九猛地睁开眼!
钱大豪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姜润月按在剑柄上的手瞬间收紧!
三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明悟——时间到了!
下一瞬!
三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金色光柱,如同接引仙光,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在三人身上!
“哎?等等,我烧饼还没吃完!”钱大豪只来得及喊出一句。
林九同样如此。
两小块烧饼几乎同时跌落在火堆旁。
金光一闪!
茶棚角落,空空如也。
仿佛三人从未出现过。
茅山,思静庐。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竹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几只早起的仙鹤在溪边优雅地踱步。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沉闷的、如同麻袋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哎哟喂!我的老腰!”
林九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脸朝下摔在松软的草地上,屁股上那道破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呸呸呸!哪来的泥巴?”
钱大豪则是侧身摔在鹅卵石小径上,啃了一嘴的草屑和泥土。
唯有姜润月,落地时身形微晃,但足尖轻点便稳稳站住,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青衣上还带着义马镇的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蜈蚣酱味?
“回来了?”一个温和醇厚、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
三人抬头,只见思静庐的主人——林九的师父,林北溟道长,正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慢悠悠地品着茶。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师父!”林九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结果牵动腰伤,疼得龇牙咧嘴。
“师叔!”
钱大豪赶紧吐出嘴里的草,努力想摆出恭敬的姿态,奈何浑身酸痛,姿势别扭。
“林前辈。”
姜润月微微躬身,声音清冷依旧。
林北溟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三个狼狈不堪的师侄,尤其是在林九那破了个大洞的道袍屁股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回来就好。”
他点点头,语气平淡:“看你们这模样,想必此行……颇为精彩?”
“何止精彩啊!”
钱大豪瞬间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地凑到石桌前,唾沫横飞地开始讲述着自己三人的经历。
“您是不知道,那地方邪门透了,”
“有五百年的蜈蚣精有穿着肚兜的蜘蛛精夫人,有会蹦迪的金甲僵尸,还有喜欢吵架的红白双煞,最离谱的是那将军坟!”
“好家伙,里面是个全自动的青铜大棺材,自带下沉式防盗门,我们仨差点被当成粽子馅儿给包了饺子,最后全靠师兄英明神武,用妙计把那金甲粽子、蜘蛛精夫人,还有红白双煞,一起打包塞‘快递柜’里了!您是没看见那场面……”
钱大豪手舞足蹈,添油加醋,把过程说得惊天地泣鬼神,尤其突出了自己“智勇双全”、“力挽狂澜”的光辉形象。
林九在一旁听得脸皮直抽抽,几次想开口纠正,都被钱大豪那机关枪似的语速堵了回去。
姜润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调息,仿佛钱大豪说的那些都与她无关。
林北溟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并未打断。
直到钱大豪口干舌燥,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如此说来,那处‘煞境’,倒是别具一格。”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境煞气虽被尔等暂时封镇于青铜门后,然其根植地脉,与阴煞交汇,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根除。门后之物,亦非永久沉寂。”
林北溟的目光变得深邃。
“经我和师兄推演,此‘煞境’每隔一甲子,其内部积聚的阴煞怨气便会达到一个临界值,可能引动门后封印松动,甚至……唤醒某些不该醒的东西。”
他看向林九和钱大豪。
“自今日起,此处‘渊境’,便列为茅山‘甲子巡狩’之地,每六十年需派遣至少三名御法境后期的弟子进入,清理滋生的邪祟,加固封印以防不测。”
“啊?还要去?!”钱大豪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六十年一次?师伯!那鬼地方!谁爱去谁去!我反正……”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北溟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打断了。
“六十年后,你二人若还在御法境打转,那才是宗门不幸。”
林北溟淡淡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届时你等修为精进,自有徒子徒孙代劳,这‘甲子巡狩’的差事,自然轮不到你们亲自钻棺材了。”
林九嘴角抽搐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六十年后,自己的徒孙们,哭丧着脸被塞进那个该死的青铜棺材,跟金甲僵尸的曾曾孙玩捉迷藏的场景……
嗯,画面太美,他赶紧甩甩头。
姜润月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并非茅山嫡传弟子,此次入渊境,更多是受师门所托,给林九、钱大豪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当“保姆”兼“战力保障”。
如今任务完成,后续的“甲子巡狩”自然与她无关。
“好了。”
林北溟摆摆手,目光扫过三人狼狈的模样:“尔等损耗甚巨,先去‘涤尘泉’洗去一身污秽,再寻丹房长老领取丹药疗伤。休整数日,再来复命。”
“是!”
林九和钱大豪齐声应道。
林九扶着腰,一步一挪地往涤尘泉方向走,嘴里还小声嘀咕:“涤尘泉能洗掉蜈蚣酱味儿吗?还有这裤子得先找条新的换上,这破洞太有伤风化了!”
钱大豪则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唉声叹气:“唉六十年……六十年啊,到时候我钱大豪肯定已经是名震一方的高人了,谁还记得钻棺材这档子破事……”
他试图用未来的辉煌安慰现在的郁闷。
林北溟的目光转向姜润月,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姜小友,此番辛苦你了。天琊仙子那边若有要事,先行一步。不过,若小友暂无急务,不妨在我茅山盘桓数日。涤尘泉涤垢,灵丹疗伤,亦可静心调养一番。”
“多谢前辈好意。”
姜润月微微颔首,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此番渊境之行,虽波折重重,却也……颇有收获。晚辈确需休整一二,便叨扰贵派几日了。”
她并未提及“保姆”之事,但心中清楚,这次经历对她稳固境界、磨砺心性亦有不小助益。
“无妨,小友自便。”
林北溟含笑点头。
姜润月最后走出思静庐,清冷的眸子扫过熟悉的竹林小径、潺潺溪流,这份宁静祥和与渊境中的阴森诡谲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