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烽火连城添新刃,拉锯巷战续烽烟
(一)
石佛镇的硝烟还没散,晨露就裹着血腥味落了下来。李明远靠在粮仓残存的木柱上,看着弟兄们用断矛挑起鬼子的太阳旗,旗面被弹孔穿得像筛子,在风里晃悠着,倒像是在给地上的尸体招魂。他胳膊上的伤口刚用灶灰和布条糊弄着裹上,血珠顺着布条往下滴,在脚边积成小小的血洼,混着麦粒和弹壳,踩上去黏糊糊的。
“连长,清点完了。”李虎拖着伤腿挪过来,手里的木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名字,“咱折了十二个弟兄,大多是被炮弹崩的。鬼子那边……光西街就拖走了三十多具,迫击炮阵地炸烂了,估计还得添几个。”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狗日的,昨夜那波敢死队真疯,嘴里咬着刀爬墙,跟粽子似的,要不是黑炭(狼狗)先闻出味,咱这会儿早被捅成马蜂窝了。”
李明远没接话,只是望着镇口的方向。那里的石桥断口还在冒烟,浮桥被昨夜的炮弹炸得只剩几根朽木,可对岸的官道上,又扬起了新的尘土。望远镜里,隐约能看见膏药旗在晨雾里晃——鬼子的增援到了,看那队列,至少是一个整编小队,还拖着两门步兵炮。
“让弟兄们往地窖里撤。”他把步枪往背上一甩,弯腰抄起地上的炸药包,“张婶,把染坊的靛蓝膏全泼在东街石板路上,越滑越好。老郑,带工兵队去炸断水井的轱辘,别给鬼子留干净水。”
张寡妇正蹲在地上,把阵亡弟兄的衣角撕下来,蘸着血往布条上绣名字,闻言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比染缸里的靛蓝还深:“俺让妇女队把剩下的桐油都搬到阁楼了,鬼子要是敢进染坊,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她手里的绣花针淬了毒,是用断肠草熬的汁,针尖在晨光里闪着幽蓝的光。
(二)
鬼子的步兵炮没给他们太多准备时间。辰时刚过,“轰隆”两声,粮仓本就残破的屋顶被掀飞了一半,粮袋炸得粉碎,麦粒混着碎石像黄雨似的落下来。李明远被气浪掀翻在地上,呛了满嘴的灰,爬起来时,看见李虎正抱着歪把子机枪往断墙后挪,腿上的伤口裂了,血把裤管浸得透湿,却咬着牙没哼一声。
“往西边民房撤!”李明远吼着,拽起身边一个被震懵的年轻弟兄,“别愣着!鬼子要冲过来了!”
果然,炮弹刚停,对岸的机枪就开始扫街,子弹打在石板上“嗖嗖”作响。几十个鬼子端着刺刀,踩着浮桥往东街冲,领头的军官举着军刀,喊着听不懂的口号,刺刀上的寒光比晨露还冷。
就在这时,镇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明远心里一紧,以为是鬼子的骑兵,却见三匹快马从南边的山道冲出来,马上的人穿着短褂,背着猎枪,为首的汉子举着把砍刀,离着老远就喊:“李连长!俺们来搭把手!”
是南边山坳里的猎户队!为首的是王猎户,上个月联军帮他们夺回了被鬼子抢走的兽皮,当时就说过“有难处尽管喊”。此刻他们的马背上驮着土炸药和弓箭,箭头上还裹着浸了松油的布条。
“好兄弟!”李明远眼睛一亮,“把火箭往鬼子堆里射!烧他们的军装!”
王猎户咧嘴一笑,抽出腰间的火箭筒(自制的土筒子,能把火箭射出去三十步),身后的两个后生立刻点燃箭头。“嗖嗖”几声,带着火苗的火箭划过晨雾,正好落在浮桥中间的鬼子堆里。军装见火就着,几个鬼子瞬间成了火人,惨叫着掉进河里,浮桥顿时乱成一团。
(三)
趁着鬼子乱阵脚的功夫,联军撤进了东街的民房。这些房子的墙都是石头砌的,窗户小,易守难攻。李明远指挥着弟兄们在门后架上顶门杠,窗台上垒起麻袋,留出射击的缝隙。他刚爬上阁楼,就看见张寡妇带着几个妇女往房檐下堆柴禾,柴禾上浇了桐油,像条蜿蜒的火带。
“鬼子要是敢进巷,就把火点了。”张寡妇往手里的绣花针上涂毒,“俺们在房梁上系了绳子,火一烧就往对面房跳,保准摔不着。”
话刚说完,巷口就传来了砸门声。鬼子的步兵炮没法打巷战,只能用刺刀撬门。第一扇门被撬开时,迎接他们的是李虎的机枪,一梭子下去,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鬼子倒在门里,后面的赶紧缩了回去。
但鬼子很快就学乖了,开始往屋里扔手榴弹。“轰隆”一声,隔壁的草房被炸塌了半边,一个年轻的猎户没来得及躲,被埋在了底下。王猎户红了眼,举着猎枪就想冲出去,被李明远死死按住:“别冲动!他们是想引咱们出去!”
僵持到午时,鬼子没占到便宜,联军也不敢贸然反击。太阳升到头顶时,镇外又传来动静——这次不是马蹄声,是独轮车的轱辘响。李明远从阁楼的缝隙里看出去,差点喊出声:是西边庄子的佃户们!推着十几辆独轮车,车上装着锄头、镰刀,还有几桶刚熬好的石灰浆。
“李连长!俺们来送‘武器’!”领头的佃户刘大叔喊着,把独轮车往墙根下一杵,掀开盖布,里面是裹着铁皮的锄头,“这玩意儿砸人脑袋,比枪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