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阳泣血锁郢都】
郢都。
这座曾雄踞南天、承载八百年楚风的煌煌故都,此刻在深秋的残阳下,如同一头濒死的巨兽,发出绝望的悲鸣。高耸入云的朱漆城墙,曾见证过问鼎中原的野望,此刻却被战火熏燎得焦黑斑驳,巨大的“楚”字王旗在硝烟中无力地垂落,旗角撕裂,如同泣血的伤口。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和断戟填塞,浑浊的血水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引来成群的乌鸦,聒噪着盘旋在城头,如同索命的黑云。
赤霄军如同赤色的怒潮,将这座古老的都城围得水泄不通。连绵的营帐依着地势铺展,战旗猎猎,矛戟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三日!自鄢陵“汞雷”焚城、封禅碑碎的消息传开,巴清亲率赤霄主力,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破楚地七城,兵锋直抵楚国心脏——郢都!三日为限,破城灭楚!
城头之上,守军密密麻麻,人人面带菜色,眼神中交织着恐惧、疲惫与一丝亡国前的疯狂。滚木礌石堆积如山,煮沸的金汁在巨大的铁锅中翻滚,冒着刺鼻的恶臭。守城主将项燕(项羽叔祖),盔甲染血,须发戟张,扶着垛口的手背青筋暴起,死死盯着城外那杆在风中狂舞的赤霄帅旗,以及旗下那道玄色的身影。
“巴清!”项燕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毁我鄢陵,屠我子民!今日,我大楚郢都,便是你赤霄军的埋骨之地!”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城外,“楚国的勇士们!身后便是宗庙社稷!今日,血战到底!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血战到底!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带着破釜沉舟的惨烈。
赤霄军阵前,巴清端坐于墨家特制的青铜战车之上。玄色披风在风中翻卷,猎猎作响。她脸色依旧苍白,左手腕被特制的玄铁护腕紧紧包裹,隔绝了那道不断搏动、带来刺骨冰寒与灼痛的暗金裂痕。鄢陵封禅碑的发现、李斯借碑布局的毒计,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心头。而眼前这座楚都,不仅是复仇的目标,更是斩断李斯一条臂膀、震慑六国的关键!
她缓缓抬起右手,未包裹护腕的手掌在残阳下显得有些纤细,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绝对力量。
“蒙毅。”
“末将在!”蒙毅策马上前,浑身煞气腾腾,左臂上一道狰狞的新伤还在渗血。
“传令:三军听令!”
“今日围城,不攻!”
巴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传入每一个赤霄军士兵耳中。
“各营就地伐木取石,于城东、西、南三面,筑‘火雀台’!台高需逾城墙三丈!台上置‘火云车’(墨家改良的大型投石机),备足火油、毒烟罐!”
“城北,掘壕!引沮漳河水倒灌,断其水源暗道!”
“另,”巴清的目光越过城头项燕的身影,投向郢都城内那片王宫建筑群的最高处,“命神臂营,将鄢陵带回的那块封禅碑残片……架于北营高台之上!碑前,悬项燕之子——项渠的首级!”
冰冷的命令,不带一丝情感,却比最激昂的战鼓更令人胆寒。筑台困城,断水绝粮,悬首示碑!这是攻心之策,更是将楚国最后一点尊严,狠狠践踏于脚底!
残阳如血,将郢都城墙和城外赤色的军阵都染上了一层凄厉的暗红。项燕看着城外赤霄军迅速有序的行动,看着那被高高架起的、象征着秦国无上威严却又被李斯亵渎的封禅碑残骸,看着自己爱子那苍白失首的头颅被悬于碑前……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巴清!妖妇!我誓食汝肉,寝汝皮!”项燕目眦欲裂,手中佩剑狠狠劈在垛口上,火星四溅。
围城之始,烽火已燃。赤霄的锋芒,正一寸寸勒紧楚国最后的气脉。
【二:墨攻地火撼龙庭】
第一日,火雀焚天。
城东、西、南三面,数十座高达十三丈的“火雀台”如同狰狞的巨兽拔地而起!赤霄军驱使着俘虏的楚国民夫和六国奴隶,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在皮鞭与刀剑的威逼下,日夜不停地堆砌着这座座死亡高塔。巨大的原木被削尖,沉重的石块被凿方,墨家设计的滑轮组发出沉闷的绞索声,将一块块千斤巨石吊上高台。
城头楚军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箭矢射程根本够不到高台顶端,滚木礌石更是无用。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高耸的塔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一点点成型。
日落时分,第一波攻击降临。
“放——!”
随着蒙毅一声令下,三面高台之上,数百架“火云车”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绷紧声!巨大的机括猛然释放!
轰!轰!轰!
无数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火球,如同坠落的流星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向郢都城头!
“举盾!避火!”城头守将声嘶力竭。
然而,这并非寻常火石!
火球落地瞬间猛烈炸开!并非碎石飞溅,而是爆射出无数粘稠的、燃烧着的黑红色胶状物!(由丹砂废渣、沥青、猛火油混合而成)胶状物沾物即燃,水泼不灭!更可怕的是,其中还夹杂着大量密封的陶罐,罐体碎裂后,浓密的、带着刺鼻辛辣和汞毒腥甜的毒烟瞬间弥漫开来!
“啊!我的眼睛!”
“咳咳…喘…喘不过气了!”
“火!火粘在身上了!扑不灭!啊——!”
城头瞬间化作一片火海与毒烟的炼狱!胶状火焰粘附在盾牌、甲胄甚至人体上疯狂燃烧,毒烟无孔不入,灼烧着呼吸道和眼睛。守军惨叫着扑打翻滚,阵型大乱。守城器械被引燃,发出噼啪爆响。
第二日,地龙翻身。
当楚军还在疲于应付三面高台的火攻毒烟时,真正的杀招,在看似平静的城北悄然展开。
在墨家机关师的指挥下,数百名赤霄军最精锐的矿兵,如同地底的老鼠,从早已挖掘好的地道入口,悄无声息地潜入地下。他们的目标,是郢都龙脉之气汇聚之地——楚国王宫地下深处!
这一次,没有用汞毒。巴清腕上的裂痕灼痛提醒着她强行引动九鼎之力的代价。
“以墨家‘地龙翻身’之术,撼其王宫根基!”巴清对领头的墨家工匠巨子沉声道,“我要让楚王的龙椅,从根子上抖三抖!”
“主上放心!”墨家巨子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手中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王宫地基的薄弱点。“只需精准爆破三处‘龙眼’(地基关键承重点),足以让那章华台(楚王宫正殿),塌一半!”
地道内,矿兵们熟练地安装着墨家特制的“震地雷”——以硝石、硫磺为主,混合了研磨极细的丹砂粉末以增强爆破威力和产生致幻毒烟。巨大的药囊被小心填入预设的岩穴,引线长长拖出。
子夜,万籁俱寂。
轰隆!轰隆!轰隆——!
三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痉挛的巨响,从郢都王宫地底深处猛然爆发!
整个郢都城,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以恢弘华丽着称的章华台,在楚王熊负刍和满朝文武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梁柱扭曲、断裂!琉璃瓦如同暴雨般坠落!台基处猛地塌陷下去一大块,烟尘冲天而起!象征着楚国最高权力的正殿,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瞬间歪斜倾颓了三分之一!王宫内一片大乱,宫女宦官哭喊奔逃,如同末日降临!
两日攻伐,一明一暗,火焚地陷。郢都的城墙尚未破,但楚国的脊梁,已然寸断!
【三:血渠引咒蚀郢墙】
第三日,破晓。
铅灰色的阴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连续两日的火攻烟熏和地底爆破,让郢都城头一片狼藉,守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焦黑的痕迹、未散的毒烟、坍塌的垛口,无不诉说着这座古都的末路。
城北,沮漳河水被成功引入预设的壕沟,浑浊的河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汹涌灌入郢都赖以生存的地下水源暗道。城内多处水井水位骤降,甚至干涸,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民中蔓延。
赤霄军帅旗前,巴清解下了玄铁护腕。左手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那道暗金色的裂痕比昨日更加狰狞!裂痕边缘的青铜锈蚀纹理已蔓延至半个小臂,皮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青灰色,裂痕深处,粘稠的银色汞毒如同活物般搏动流转,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寒与剧痛。袖中青铜小鼎沉寂依旧,但腕上裂痕对城中某种东西的渴望却越发强烈。
“总攻!”巴清的声音因剧痛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比寒冰更冷冽。“蒙毅!”
“末将在此!”蒙毅策马出列,浑身浴血,战意沸腾。
“率‘赤血营’(由最初矿兵组成的最核心精锐),主攻东门!城破之后,直取章华台!”
“诺!”
“其余各营,三面佯攻,牵制守军!墨家机关,全力配合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