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极其低沉、却仿佛来自远古梵钟的共鸣,轻柔地以玉璧为中心荡漾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货舱。紧接着,柔和而坚定的暖金色光芒,如同初升朝阳破开海雾,骤然从玉璧中涌现!这光芒并非刺眼的电光,而是带着一种温暖的、如同烛火般的质感,迅速在冰冷的金属舱壁和顶棚上流淌、铺展。
奇迹发生了。
光芒并非无序扩散,而是流动、交织,如同最高明的画师在泼墨挥毫。转瞬之间,整个货舱的顶棚和四壁,竟被一片繁复瑰丽、栩栩如生的图案所覆盖——那是敦煌莫高窟藻井的纹样!金色的卷草纹舒卷蔓延,青色的莲花在光芒中悄然绽放,朱砂色的飞天衣袂飘飘,仿佛要破壁而出,翱翔于这方寸天地之间。古老文明的华美与神性,在这万米高空的危难时刻,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降临,将冰冷的钢铁囚笼,化作了一片佛光普照的净土。檀香的气息也浓郁起来,温暖而宁定,彻底驱散了电磁风暴带来的阴冷与绝望。
“这……这是……”赵岚博士喃喃自语,震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知是惊吓后的余悸,还是被这极致美感所感动。
陈继儒教授的反应最为剧烈。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在暖金色佛光的映照下,骤然亮得惊人。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极其老旧、表面磨得发亮、甚至有些变形的银质怀表。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不听使唤,摸索了好几下,才“啪”地一声用力按开了表盖。
表盖的内侧,镶嵌着一张比指甲盖还小的、早已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位穿着朴素中山装、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学者,正意气风发地站在一块古朴厚重的匾额下。匾额上,“清华学堂”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清晰可见。照片的背景,是五十年代阳光明媚的清华园。
老教授布满老年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紧紧攥着怀表,仿佛攥着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浑浊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顺着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肆意流淌,滴落在陈旧的中山装前襟上。他死死盯着照片中父亲那张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庞,干裂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破碎而哽咽的低语:
“爸……爸……看见了吗……我们…我们快到家了……您当年…当年走过的路……女儿…女儿替您…替您接上了……”
那声音里饱含着跨越半个多世纪的思念、艰辛、自豪与终于踏上归途的百感交集。暖金色的敦煌光影温柔地笼罩着他佝偻的身躯,也照亮了那张承载着两代海外游子赤子丹心、在时光中永不褪色的照片。
李念墨的目光从陈教授身上掠过,那沉静如水的眼底深处,也泛起一丝感同身受的涟漪。她微微吸了口气,稳定心神,伸出食指,带着一种玄妙的韵律,轻轻拨动了玉璧模块上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凸起。檀木构件内部传来极其细微的应力调整声,如同古老的机关在精密咬合。
暖金色光芒形成的藻井图案中心,那些飞舞的飞天与舒卷的祥云之间,忽然有清晰的光点开始流动、汇聚,迅速组合成几行稳定闪烁的文字和精确的坐标数据:
“玄鸟归巢,六合通明。航向校准,一切安好。”
信息穿透了外界的电磁迷雾,如同一道无形的桥梁,稳稳地连接上了远方焦急等待的祖国大地。货舱外,雷暴依旧在咆哮,但在这片由古老智慧与现代科技共同构筑的、名为“家”的温暖光芒中,风暴,终将被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