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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子夜钟声荡(2015年12月31日 23:55)(1 / 2)

李家楼顶露台上的寒意尚未完全从衣衫上散去,那万家灯火的景象和父亲沉甸甸的话语仍在心头萦绕。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着跨年晚会,歌舞升平,欢声笑语隔着门缝隐约传来。李玄策看了一眼腕表,深色的表盘在室内暖光下反射着沉稳的光泽——23点05分。

“爸,妈,念墨,你们先看会儿电视,”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惯常的沉稳,他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藏青色羊绒大衣,“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他没有说去哪里,但方清墨抬眼望来,目光交汇的瞬间,便已了然。她轻轻颔首,唇角含着温婉的笑意:“路上小心,等你回来一起倒数。”

李长庚坐在单人沙发里,捧着杯热茶,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平静,仿佛早已洞悉儿子的责任轨迹。李念墨正陪着李天枢在地毯上拼一幅巨大的星空拼图,闻言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爸,快去快回哦!”

推开厚重的单元门,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凛冽寒风立刻灌了进来,与屋内的暖意形成鲜明对比。李玄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黑色的公务车无声地滑到单元门口,像一头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司机老张早已下车等候,拉开车门,车内暖风徐徐送出。

“去部里,老张。”李玄策坐进后座,简洁地吩咐。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寒冷。车子平稳地驶入流光溢彩却又透着岁末空旷感的城市街道。车窗外,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带勾勒出冰冷的几何线条,一些商场门口悬挂着巨大的新年倒计时牌,数字在夜色中跳动,无声地催促着旧岁的流逝。偶尔有零星的烟花在远处的楼宇缝隙间升起、炸开,短暂地照亮一小片夜空,旋即被更广袤的黑暗吞没,只留下淡淡的硫磺味随风飘散。

李玄策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并非一片空白。露台上家人的剪影、父亲眼中沉淀的沧桑、铁柱和卫国朴实的焦虑、念墨眼中的科研之火、天枢仰望星空时纯粹的惊叹……这些画面交织着指挥中心大屏幕上可能跳动的各种数据流、风险预警信号。国安国安,安的是这万家灯火,是这亿万份平凡却坚韧的生活。这份沉甸甸的托付,在旧年将尽、新年即启的这一刻,感受尤为清晰。

车子驶入一条相对僻静的道路,最终在一座庄严肃穆、灯火通明的建筑前停下。门口的警卫身姿笔挺,无声地敬礼放行。这里是国家安全的神经中枢之一,即使在新年之夜,依然如同永不疲倦的心脏,规律而有力地搏动着。

地下车库的电梯无声而迅速地上升。当电梯门“叮”一声向两侧滑开时,一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氛围扑面而来。并非紧张或喧嚣,而是一种高度凝练的、近乎绝对的平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电子设备运转散发的微弱热量,以及纸张和墨水的干燥气息。巨大的指挥中心呈现在眼前,穹顶之下,是一片由无数块液晶屏幕组成的、仿佛没有边际的光之幕墙。

屏幕上流淌着复杂而有序的信息:全球主要金融市场的指数虽已休市,但关键节点的实时监控数据仍在滚动;覆盖全国的基础设施运行状态图,交通、能源、通讯节点闪烁着代表“正常”的稳定绿光;几条重点国际航线和海上通道的实时动态;还有代表境内各地天气状况、大型集会活动安保情况的图标……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如同精密钟表内部的齿轮咬合。

值班人员各司其职,坐在环绕中央指挥台的操作席位上,戴着耳麦,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或触控板上快速而轻巧地移动,几乎不发出多余的声响。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和空调系统送风的微响,构成了这里的背景音。巨大屏幕上变幻的光影映照在一张张年轻或沉稳的脸上,专注而肃穆。

李玄策的出现并未引起大的波澜。几位靠近入口的值班员抬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微微点头致意,随即又迅速投入到工作中。他的脚步声在空旷而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但并不突兀。他径直走向中央指挥台。

“李部!”一个清朗而略带紧张的声音响起。中央指挥台一侧,一个穿着合体深色西装、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立刻站起身。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专注,正是李玄策近一年来着力培养的年轻干将,分析处的陈思。他面前的台面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值班日志,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陈思,”李玄策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特有的沉稳,他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陈思坐下,“辛苦你们了。情况怎么样?”他的目光扫过陈思面前屏幕上汇总的今日重点监控简报,语速平缓。

“报告李部,”陈思依言坐下,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几下,调出更详尽的汇总界面,“截止目前23点48分,各领域监测数据平稳,无异常波动报告。国内重点区域安保态势良好,大型跨年活动均按预案有序进行。国际方面,关注的几条敏感信息流未发现异动,相关区域局势稳定。”他的汇报条理清晰,数据准确,声音虽刻意压低了,却透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干练。

李玄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陈思年轻却已显露出沉着气质的侧脸上。屏幕的光在他镜片上跳跃,映出他眼底深处的血丝——显然,这漫长的跨年值守并不轻松。李玄策没有看大屏幕,反而更专注地看着陈思:“这一年,处理了几次突发舆情,西疆那次境外势力渗透的早期预警,还有上个月那起针对关键科研院所的网络刺探溯源……你牵头做的分析报告,我都看了。”他的语气是陈述,而非询问。

陈思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首长会在此时提及具体工作,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恢复平静,但握着鼠标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是,李部。还有很多不足之处,经验上……”

“经验是积累的,但眼光和韧性,是天赋也是选择。”李玄策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陈思的肩膀。隔着挺括的西装面料,能感受到年轻人肩胛的紧绷。这个简单的动作,像一道温热的暖流,瞬间驱散了陈思身上因长时间专注和压力带来的些许僵硬。

“《中庸》有言:‘致广大而尽精微’。”李玄策看着陈思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这份工作,既要胸怀‘广大’——时刻关注影响国运民生的全局性、战略性风险,风云变幻,心中要有定海神针;更要落脚‘精微’——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蛛丝马迹,一个数据的微小偏差,一句看似平常的流言背后的逻辑裂痕。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广博的视野让你看得远,精微的功夫让你立得稳。记住这句话,明年,会有更重的担子。”他的话语,既是肯定,是期许,更是沉甸甸的托付,如同一柄精心锻造的钥匙,郑重地交到了传承者的手中。

陈思的身体明显地绷紧了,镜片后的眼睛骤然亮起,如同投入火种的干柴。那里面翻涌着激动、被认可的感激,以及瞬间被点燃的责任感。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是!李部,我记住了!‘致广大而尽精微’!”他将这七个字在心底反复咀嚼,仿佛要刻进骨子里。

李玄策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他没有再多言,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巨大的信息之墙。代表国家脉动的无数光点平稳地闪烁着,如同星河般浩瀚而有序。他沉默地站了片刻,像一株根系深扎大地的古树,感受着这片“星河”传递过来的平稳力量。指挥中心里,时间仿佛被这高度专注的平静所凝固,只有屏幕上跳动的秒数在冷酷地宣告旧岁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