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北的喀斯特群山,在六月的溽热里蒸腾着潮湿的水汽。巨大的榕树垂下气根,像古老巨人的胡须,缠绕着幽深莫测的溶洞入口。洞内,恒久的黑暗与沁骨的凉意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石壁苔藓的微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般的冷冽气息。水滴从高不可及的穹顶落下,敲打在万年沉积的钟乳石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单调回响,如同大地深处缓慢的心跳。
李玄策一行人踩着湿滑的岩石,头盔上的探灯撕开浓稠的黑暗。光束扫过,千姿百态的钟乳石笋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有的如垂天之剑,有的似玉女凝脂,更有的层层叠叠,恍若凝固的瀑布。这里是三天前那支民间探险队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
“爸,你看!”李天枢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惊奇,在空旷的洞厅里格外清晰。他蹲在一根粗壮的、仍在缓慢生长的石笋旁,小手伸向石笋尖端凝结欲滴的水珠。那水珠在探灯照射下,竟非寻常的透明,而是泛着一种极其稀有的、梦幻般的青绿色荧光!荧光在水珠内部流转,仿佛蕴藏着一整片微缩的星云。
李长庚立刻上前,取出便携式元素分析仪。探头小心翼翼地触碰水珠边缘。仪器屏幕上的光谱曲线瞬间飙升,发出尖锐的蜂鸣警报!代表铽(tb)元素的峰值,以一种近乎荒谬的高度,远远超出了仪器标尺的极限!
“铽元素浓度…超过常规矿脉万倍以上!”李长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镜片后的眼睛睁得老大,“这…这不可能!这是战略级稀土!如此高的纯度,如此奇异的赋存状态…”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方清墨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她的探灯光束,正聚焦在洞壁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里。那里,散落着几个探险队员遗弃的头盔。头盔的金属扣环和光滑的塑料外壳,在特定角度反射着探灯的光芒。几束反射光恰好投射在对面湿漉漉的石壁上,光影交错间,竟拼凑出了一行模糊却清晰可辨的繁体字迹:
“粤西游日记·徐弘祖”
正是《徐霞客游记》中记述桂北溶洞奇观的那篇名作!仿佛三百多年前那位伟大的地理学家,正用这离奇的光影,无声地标注着此地的非凡。
“是求救信号?还是…某种标记?”周卫国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在腰间的应急设备上。洞内死寂,只有水滴声,更添诡异。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扑翅声由远及近!黑暗中,无数点幽绿的光点如同鬼火般亮起,迅速汇聚、盘旋——是蝙蝠群!它们从洞穴深处涌出,成千上万,黑压压一片,翅膀扇动带起阴冷的气流。但令人惊异的是,这群蝙蝠并非胡乱飞舞,而是极有规律地绕着洞厅中央一片开阔区域盘旋起来!
它们飞行的轨迹,初看杂乱,细观之下却蕴含着一种古老而玄奥的韵律。蝙蝠群时而聚合如墨团,时而分散如流星,在巨大的洞厅穹顶之下,竟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徐徐旋转的立体八卦阵图!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方位,由不同密度、不同飞行高度的蝙蝠群清晰地标示出来。八卦阵的中心,正指向洞穴深处一条幽暗狭窄、被巨大钟乳石帘半掩着的岔道!
“八卦…指路?”王铁柱看得目瞪口呆,他常年与钢铁打交道,哪见过这等奇景,“这些扁毛畜生成精了?”
李玄策的目光紧紧锁定那蝙蝠八卦阵中心所指的黑暗岔道,心中已然明了。这不是巧合,是某种深埋地脉的磁场能量,引导着这些对磁场极其敏感的生物,为后来者揭示路径。他走到洞厅中央,那里矗立着一排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笋,如同大地生长出的天然琴柱。
“人心贪婪,欲壑难填,竟将黑手伸向这大地孕育千年的命脉。”李玄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冽,“铁柱,取几块钟乳石断片来。清墨,记录声纹。”
他深吸一口气,洞内冰凉湿润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抬起双手,并未触碰任何石笋实体,而是悬停在半空,掌心向下,十指微张,仿佛虚按在一架无形的古琴之上。一股无形的、源自他意志深处的力量开始凝聚、震荡。这不是物理的拨动,而是精神与地脉能量的共鸣!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肺腑的颤鸣,毫无征兆地在洞厅中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骨骼和心灵深处。紧接着,铮…淙…一连串清越如金石相击、悠扬似山泉流淌的乐音凭空浮现!李玄策的十指在虚空中或拂或捻,或挑或勾,《高山流水》那磅礴而灵动的古琴曲调,竟被他以精神共振的方式,直接“演奏”在那些天然石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