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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钢轨上的暖流(2013年12月31日 夜)(2 / 2)

突然,一阵奇异的声浪穿透了风雪的呼啸,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祖国——新年好——!”

“新年好——!”

那声音起初像是遥远的潮汐,很快变得如同近在咫尺的海啸,饱含着无法形容的力量和温度,拍打着调度室的玻璃窗。

“是G127!是滞留在三站台的G127次列车的旅客!”一个年轻的女调度员猛地抬起头,指着窗外,激动地喊了出来,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几乎是扑到控制台前,手指有些颤抖却异常迅速地切换着频道,将站台广播的麦克风推到了最大。

“快!接通应急广播!把声音送出去!送到指挥中心!送到除冰现场去!”经验丰富的老调度长声音嘶哑地吼道,他的眼睛也死死盯着窗外那片由无数手机灯光组成的、在风雪中倔强摇曳的星河。

那震耳欲聋、带着生命温度的声浪,瞬间被接入通讯网络,通过电波,穿透千山万水,清晰地、毫无阻碍地响彻在灯火通明的国安部应急指挥中心!

指挥大厅内,所有的键盘敲击声、通讯呼叫声,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个人都听到了,那来自风雪归途、来自祖国大地最深处、最朴实也最震撼人心的呐喊!

李玄策撑在指挥台上的手,猛地收紧。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炬,穿过巨大的屏幕,仿佛直接看到了山海关站台上那片由微光汇成的海洋,看到了那些在寒风中奋力呼喊的面孔。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上他的喉头,撞击着他的眼眶。那不仅仅是感动,是一种更深沉、更磅礴的东西——是血脉相连的共振,是守护被守护者之间最直接的应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沉稳如磐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响彻整个指挥中心:

“全体人员!听见了吗?这是人民的声音!是信任!更是鞭策!目标——山海关!不计代价,全力保障!让所有列车动起来!让所有归家的人——回家过年!”

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荡起千层浪。指挥中心瞬间沸腾,指令以更高的频率、更精准的节奏传达下去。屏幕上,代表燃油专列的绿点移动速度似乎骤然加快;山海关外,“破冰者”电磁刀爆发的电弧更加狂暴炽烈,蒸汽巨龙翻滚得几乎要吞噬夜空!

指挥中心一侧,方清墨的临时工作站。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几块显示屏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模型在高速旋转,旁边是不断变化的实时环境参数:温度、湿度、风速、气压、融雪剂浓度分布热力图……

“方院士,融雪剂区域空气湿度数据异常下降!”助手快速报告。

方清墨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一组关键数据的变化曲线。在“破冰者”电磁刀与特殊环保融雪剂协同作业的核心区域,空气相对湿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垂直下跌,短短几分钟内就跌破了临界点。与此同时,高倍显微成像系统传回的画面显示,轨道上残留冰晶的内部结构正在发生剧烈而微妙的重组——原本坚固致密的六方晶体,在快速失水的环境中,结构变得松散、脆弱,如同被抽走了筋骨。

“微观结构崩解阈值已突破!冰晶键合力正在指数级衰减!”助手的语气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

方清墨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她微微颔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轻轻一点,将这份关键数据连同分析报告,同步推送到了李玄策的主指挥屏上。一行简洁却蕴含力量的结论在屏幕上清晰显示:

【核心区域空气湿度骤降,冰晶微观结构发生脆性转变。融冰效率提升47.8%。】

几乎在报告弹出的瞬间,李玄策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便掠过一丝如古井微澜般的明悟。他伸手,从指挥台一角拿起一本纸张已经微微泛黄、边角磨损的线装书——《道德经》。他并未翻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抚过那略显粗糙的封面,仿佛在感受着跨越千年的智慧余温。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那狂暴的电磁刀、翻腾的蒸汽、以及微观世界中冰晶无声的崩解,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洞悉了某种宇宙至理的弧度。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低沉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像是在与千年前的智者隔空对话。这至柔之水汽(湿度)的抽离,竟成了至坚寒冰崩溃的关键!刚柔之辨,强弱之机,就在这冰与火的交响、古老智慧与现代科技的碰撞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指挥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在漫天飞雪中连成一片浩瀚而温暖的星海。应急通讯的公共频道里,G127次列车上旅客们自发合唱的《我的祖国》仍在深情回荡,那旋律仿佛融化了玻璃上的冰花。

李玄策和方清墨并肩而立,站在光洁如镜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风雪中的国,窗内是指挥若定的家。李玄策挺拔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方清墨则静立一旁,清冷的目光中映照着屏幕的数据流和窗外的灯河。

突然,李玄策口袋里传来一阵轻微却持续的震动。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简单的“妈”字在来电显示中跳动。是王秀芹。他盯着那个字看了足足有三秒钟,指腹悬在接听键上方,窗外旅客合唱的声浪和母亲的名字在心头交织。最终,他没有按下接听,只是默默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重新放回口袋深处。那屏幕上的“妈”字,固执地亮了一会儿,才不甘地暗了下去。

“妈那边?”方清墨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和那一瞬间气息的凝滞,轻声问道。

李玄策的目光依旧投向窗外无边的风雪与灯火,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风雪太大,信号不好。晚点再说。”一句平淡的托辞,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丝复杂的暗流。他伸出手,悄然握住了方清墨放在身侧的手。她的手冰凉,指尖带着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微茧。李玄策宽厚温热的手掌,将那冰凉紧紧包裹,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固执地熨帖着,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与温度都传递过去。

窗外,雪更紧了。但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山海关段那条刺目的红色梗阻线,正在“破冰者”狂暴的蓝色电弧和燃油专列坚定的绿色光点夹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段一段地……消退下去。